柳如蕙離開尤厚道家,月亮已高懸在東邊的樹頂,她走出尤小郢,心裏有點高興。上午在回來的火車上還擔心不好見尤厚道;送人東西不好意思,送尤瘸子心裏還有點疙裏疙瘩,怕辜負了爸爸的囑咐。可今晚卻很順利,她感到自己長大了。她真想在這月華滿地的田間放聲高唱,但又有點膽卻,隔幾塊田就是湖水,湖麵遠遠的好像在飄動的像是有某種神韻的亮麗使她的心收緊,她要不時的看一看自己的身前身後,雖然隻是村前村後到底也算是孤女夜行啊。
在這樣一個靜謐的月下鄉間小路上,柳如蕙悚悚然想這時候身邊有個人陪伴著該有多好呀,正這樣的想著,水麵上傳來兩聲嘎嘎的野鴨的叫聲——
在這兩聲野鴨的嘎嘎裏,柳如蕙穿越了,她想到今天在好心情上看到的《山東倔縣耿家莊人》一篇亂彈八卦的雜文——
好姐姐,您好!
昨天我跟你透露了心事,你說老柳真逗,怎麼想起來叫這麼個名字,山東倔縣耿家莊人,你又不姓耿!是呀,柳如蕙姓柳,柳氏也耿啊,老柳不妨給好姐姐細說說吧。
我雖生長在淝水邊,但我祖籍是山西運城的,確切說我是柳宗元的三十二代孫;有譜可查不蒙你。柳河東的耿是有名的你知道吧,不耿介的話,我老祖先也不會被貶謫到永州那鬼不下蛋的地方看蠻人捕蛇了。現代人講DNA,那才叫科學,我的耿你理解了吧。我從小媽掐我不跑爺打我不跪就不跟你說了,說七四年吧,上世紀的。那是林禿頭折戟沉沙的第二年,搞批林批孔運動,那批得新鮮批得叫興奮,我們那時根本不知道是影射周公周恩來的啊。**麵相陰人們批得痛快,批孔老二時出事了;我了解了孔丘何許人也,犯了糊塗,在大隊宣傳隊小組會上,我說至聖先師文宣王這了不起的稱號,我們怎麼能批得了,說了真話,成了破壞運動的反革命。派出所來人審我,沈所長記得是姓沈,是個公鴨嗓子的人,沈說看你這賊樣就像個反革命。
我長的什麼樣,長得確實汙染人眼睛,下麵生個羅圈腿,額前長個眯縫眼,你們好心情網站搞客服的苟延殘喘女士說她醜陋,怎比,我就是誇西莫多那樣兒啊;但也是的,我心腸好,一根腸子通到下——不說難聽的,耿就是了。我耿到監獄裏去了,關了三年零四個月。耿人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我在獄中讓老父親把批林批孔材料,收集了一大堆送進來,一一都看了,老受益了;論語《荷蓧丈人》就是那時背會的,還背下了《毛主席給江情的一封信》,至今還記得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陽春白雪和者蓋寡,皎皎者易汙——讀出好來了,後來又讓老父把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文集詩詞都帶進來,獄中真是如饑如渴的學習,獄中人都認為我神經掉了。
好姐姐,老柳運道不錯,出獄就遇到鄧公恢複高考,獄中的生活成全了我,一下就考到毛主曾經暢遊長江的地方,進了名牌大學的中文係。在學校我人緣不錯,但和誇西莫多出入同行的人不多,那四年我一個人窩在偏僻地方看西方小說多,還有就是單獨到江堤看百舸爭流,尤喜看大輪逆流西上,夕陽西下江濤東流,一艘艘輪船緩緩隱沒在煙波浩渺的西天,那叫詩的境界,沉鬱的詩,至今想來還有一種醉意。
我相信理論是灰色的這原理,不喜歡文藝理論,好姐,畢業時寫論文拿學士學位可要我好看了。我寫不出論文,但指導我寫論文的導師是研究《水滸傳》的專家,我想水滸我用心看過呀,就去跟導師要求寫一篇關於水滸的小說,那時候大學管理不像現在,靈活性大,導師竟答應了,於是我寫了一篇《冰糖葫蘆》的小說,寫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的場景,寫豹子頭的心理,揭示《水滸傳》裏“逼上梁山”的主題,論文通過了,當時誇西莫多竟做了個鬼臉答謝導師,不知可嚇壞了先生。不過那篇小說寫的好玩,哪天傳給好姐姐看看,可能會使你噴飯,陸虞候富安成了一串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