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安抽了一口嘴裏的葉子煙，對著坐在門檻上抱著哭泣的娃的媳婦兒，終於還是緩緩說道：
“把豬賣了吧，咱去城裏給娃看病。”
門檻上的婦人，黃蘭香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李健安，你敢賣我的豬？”
黃蘭香一激動也使得懷裏本就不舒服的孩子，弱弱的哭聲大了幾聲。
李健安連忙放下煙杆，幾步過去把孩子從媳婦兒懷裏抱了出來。
心疼道：“你別弄疼了孩子。”
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孩子的額頭，依然燒得滾燙，這已經是孩子燒的第四天了。村裏的赤腳醫生、集上的醫生都看過了，孩子還是沒有退燒。
再這麼下去，孩子就算留下來了，怕也會燒傻了。
李健安心疼孩子，舍不得孩子遭罪。
黃蘭香看著自己男人這樣，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在男人的後腦勺，“那豬，那豬可是我朝村長賒的。”
眼看黃蘭香又一巴掌要下來，李健安怕她打到孩子，轉了個身子，用背又挨了媳婦兒一巴掌。
看著小臉通紅的孩子，李健安沉著氣道：
“我今後多種些地，總會把這錢還上的。”
說到這，黃蘭香氣不打一處來，嘴裏的唾沫四溢，“地！地！地！
你還知道地呀？老娘嫁給你兩年了，咱家的地除了坡上有些收成，哪塊地不是貧得連草都不生？”
李健安看了看天氣，說：“馬上立夏了，水庫的水位下降，我早早的占一塊河床去。”
村子依水而建，村莊挨著水庫。
這些年莊稼收成不好，交了供銷社的糧後，各家的糧都沒剩多少了。村子裏的人不得不開始另想辦法，開荒、水地，誰能搶到就算是自家的自留地，不算入交糧的範圍。
每年水庫水位下降，漏出來的河床，就是大家攢糧食的好方法。
“我呸，說得好聽，你搶得過誰？”
李健安本不姓李，是跟著母親改嫁到了李家村，隨著後爸姓李。在村子裏根基淺，事事都受人牽製，有時還會被人欺負。後來和黃蘭香結婚了，蘭香性子烈，這種事情才好了。
黃蘭香指著李健安的鼻子吼道：“這地誰都可能搶到，就你李健安永遠不可能搶到！”
“這些年家裏掙得那麼點錢，哪一塊不是靠我操勞著？你現在竟然想要賣我的豬？”黃蘭香手一揮，拒絕得幹脆：“想都不要想。”
李健安常年勞作，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些駝背。
這時聽見自己媳婦兒數落自己的話，即使已經聽習慣了，這本就不怎麼直的背不自覺得更低了一些。
李健安是個沒有脾氣的人，家裏家外都聽媳婦兒的話。自己就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習慣性想要放棄的時候，聽見懷裏孩子弱弱的哭泣聲，那腰杆又挺直了一些。“小小病了，賣了豬能給孩治病。”
看自家男人還是沒打消賣豬的念頭，黃蘭香一拍大腿坐在門檻上，開始撒潑。誰的孩子誰心疼，她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隻是相對於一家活下去的根本，黃香蘭不願意為了一個丫頭片子讓自己謀劃了半年的進賬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