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出門,出門看黃曆。”
這是流傳在夕陽村的古訓,千年不變,像天地一樣亙古而悠久。
皇權不下鄉,在夕陽村,黃曆比任何法律管用。
是真正的鐵律。
“走水啦!”
一聲驚恐打破黑夜的寧靜,村民從睡夢中驚醒,馬一樣高的男人,光著膀子。
背著七十歲老母親往外跑,腳卷微塵,帶起道道勁風。
邊跑邊嘶吼,聲音如銅鑼,喚醒周圍還在熟睡的村民。
喜愛淨衣睡的美婦,來不及穿衣服,雪白肌膚被火光照得嫣紅,捂臉往外跑。
就地躺在泥坑裏翻滾,披上一層汙黑的泥衣,麵目全非,隻露出一雙黑亮亮,驚慌失措的眼睛。
大風湧動,火勢瞬間向四周快速彌漫。
紅光衝天,黑煙如柱,劈裏啪啦作響,層層熱浪往外噴湧。
逃到百米開外的人群,都感覺自己快要被炙熱火氣烤熟。
“老天爺,這火龍王要吞人!”
逃出來的村民,露出劫後餘生的目光,到處尋找各自親朋。
“爹!”
“相公!”
“崽崽!”
……
三五成群的人抱成一團,擁抱哭泣。
有少女雙臂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膝,孤零零一個人。
空氣中到處彌漫黑牛糞味、黃狗屎味、夾著一絲木炭香味。
漸漸鼻子失靈,被濃煙嗆得快窒息。
頃刻間,熟悉的房子燒得通紅,變黑,倒塌成灰燼。
“我的銀票!”
戴文士帽的富商,看著畢生的產業淪為廢墟,頹然坐在地上。
“誰把我藏在床底下的箱子搬出來,我送他一半家產。”
富商麵露肉疼之色,人群騷擾,有人蠢蠢欲動。
“韓爺!”
他的目光,落在馬高男子的身上,希望他出手。
他是百年來,唯一走出夕陽村,又活著回來的人,本事不凡。
韓千問隻是搖頭,盯著烈火,露出憂色,“這場火災,隻怕沒那麼簡單。”
他順手把藤椅搬出來,八十歲老母親,正閉眼安詳睡覺,宛若嬰兒般熟睡。
李員外失望,振臂高呼道:“有誰敢去,我送七成家財!”
李員外的半生財富,十輩子也花不完。
如今卻提高到七成。
顯然財帛動人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依舊有人站出來。
其中還有一個猴子般大小的小男孩,眼睛滴溜溜轉動。
火紅的房屋開始傾斜,像多米諾骨牌樣接連倒塌,火炭巨梁砸出一個半丈深,黑火蛇殘痕坑。
眾勇士連忙急退,不敢再遙望火勢中心半分。
沒有出來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娘!”光屁股的孩子啼哭。
悲天動地哭喊傳來,有矮瘦男子要回頭往火光裏衝,被馬高一樣的魁梧男人死死攔住。
“不能去,你回去是送死。”
青衣男子怒吼,回手重重一拳,打在魁梧男子鐵一般的胸膛上。
“滾,我娘還在裏麵!擋我者……”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牛尾刀,寒光一閃,刀氣刺人。
砰——
死字還沒說出。
魁梧男子回手一拳,隻用了百分之一的力,將它敲暈,直挺挺倒地,韓千問順手將昏迷刀客丟回人群。
“水呢!”
“快去找水滅火。”
慌亂的人群立刻被調動起來,撿起地上淩亂的盆罐,蜂擁去古井取水。
吊桶的繩子飛速滾動,木架旋轉,半桶水被快速提上來。
老夫子頜骨高聳,身形消瘦,他教過無數學生,是整個夕陽村,脾氣古怪,最為守舊的老先生。
白發蒼蒼,一臉老人斑。
此時他手如擺錘,轉動如飛,仿佛回到身強體壯的年輕歲月。
老夫子感覺自己的力氣暴漲,一拳能打死一頭牛。
一雙黑色大手伸出,沒看清是如何出手,輕輕一抓,老夫子使勁也不能動彈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