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3)

戰亂時期,烏雅逍身為鏤塵閣祭酒,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諜報上,承林閣的事物堆積如山卻無人處理。承林閣司業之職本是個幌子,方便他出入國子監,可沒成想這承林閣祭酒一天到晚玩忽職守,累得烏雅逍相當於一人身兼兩個祭酒的政務,半分不比那勤政的皇帝輕鬆。

那日與狄螭爭吵之後,烏雅逍心中苦澀難化解,一氣之下沒日沒夜地埋首承林閣公務,直做到疲憊不堪、再難支撐才回烏府。沒想到剛一回來,就見貴和站在烏府門口,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啊!”貴和驚叫了半聲就被人捂住了口鼻,隻覺身子一輕,眼前發花,再反應過來,已是身處烏府最高的屋脊上,“哪裏來的宵小?!竟敢在烏府公然綁架”

“我還想問呢,皇宮裏的耗子夜半偷偷摸摸來烏府做什麼?回去轉告那帝王,烏家早已將一切都給了他,不要說寶貝,就是破爛也不剩了。”

貴和一見身邊似笑非笑抓著他的竟是那個天塌下來都有辦法抗住的大公子,頓時一把抱住,哇哇大哭。

烏雅逍被貴和哭得一愣,想起之前離開皇宮時狄螭嘔血的模樣,心中一悸,沉聲道:“可是皇上出了事?”

貴和邊哭邊點頭,扯著公鴨嗓哀道:“大公子救皇上!”

這話倒是讓烏雅逍心中寬慰了些。貴和既然讓他救狄螭,那人想必還活著,便是再大的問題,仍有可為。“莫哭了,究竟如何,說與我聽。”

貴和抽泣道:“那日紫微公主來探望皇上,蒼桖與皇上吵了起來。皇上被他氣得嘔血不止,人事不知。今日總算轉醒,卻突然說要微服出宮。微仆人微言輕,勸不住皇上。可皇上的身子,怎麼可以去北方那苦寒之地啊?!”

“北方?”烏雅逍雖因貴和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番話而心中疑問眾多,這最後一句卻讓他最覺奇怪,“皇上莫非是要去邊疆戰場?”

“可不是嗎!這怎麼可以?!”

烏雅逍聞言心中好不容易被繁重公務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燒了起來:“他去邊疆做什麼?烏家老少多少人在那裏給他賣命還不夠嗎?還是他就這麼信不過烏家?既然信不過,何不都殺了了事”

“大公子誤會了!”貴和雖不知道之前烏雅逍和狄螭曾為何爭吵,可狄螭昏睡時都常會念烏雅逍的名字,貴和聽得真切。若說這孤苦的皇帝心中還念著誰,那定是那位娘娘和這位大公子了。貴和雖不知如何化解這君臣兩人之間的心結,卻決不能讓烏雅逍更加誤解皇上,趕緊搶道,“皇上絕不是信不過烏家,大公子是皇上最知心的人,這一點比貴和更清楚。”

人都是會變的,何況信任對帝王來說是何等脆弱的東西。狄螭對烏雅逍已失去信任,這毫無疑問。可那是私人事物,以狄螭的智慧,隻要冷靜下來,應不會懷疑烏家為國為民的忠心。

“既然如此,皇上去北地做什麼?”

貴和明知有些話自己半句都不該說,可為了求的烏雅逍的幫助,終究不能都隱瞞著。握拳咬牙,豁出性命道:“皇上應是想去將娘娘尋回來。”

皇城的秋日,一如既往的風和日麗,然而狄螭的心卻已許久沒有這般豁然開朗的感覺。真如陳非所說,那宿疾是心病,心中想開了,病竟似好了一半,痛也不覺痛,累也不覺累,整個人精神得好似回光返照一樣。

將手中的一個木匣交給貴和,狄螭叮囑道:“此中有朕給彬王和母後的書信。明日清晨早朝之前,你交予他們。”轉頭又將另一個小些的木匣交給狄徻,“此中是朕傳位給禦兒的詔書,徻兒妥善保管。若是父皇此去有何不測,徻兒將這詔書傳與禦兒。徻兒雖是女子,但聰穎靈慧異常,禦兒登機後當可倚重於你,也可少些帝王的寂寞苦澀。此外,朕自你們出生起,便常留書給你們,由貴和收藏著。那時朕恐命不久長,將心思寫了下來,日後你們長大時,便是朕不在了,也可略盡為人父之責。有幸上天護佑,朕能親眼看到徻兒出落成如今模樣,已是心滿意足。今日父皇任性妄為,將重擔壓在你們身上,若有回返之日,定會加倍補償。若不幸緣盡於此,願那些書信能給你們些慰藉,莫要恨朕太深。”

“父皇!”狄徻拉住狄螭衣袖不肯放手,“您去不得!”

狄螭淺笑,抬手撫著狄徻秀發,柔聲道:“徻兒聽聞蒼桖言語,當知父皇為何要離開。雖然就這樣拋下帝王的責任,國家百姓,甚至親生骨肉是大大不該的事,可情之所至難自已,隻願徻兒長大後或者能對父皇的昏庸體諒一二。”言罷示意貴和將狄徻送走,最後叮囑道,“徻兒聰穎,當知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狄徻雖哽咽不能成言,卻仍舊眸光燦亮地點頭:“徻兒曉得輕重。”

狄螭見女兒堅強模樣,欣慰又愧疚:“好孩子。”

貴和送狄徻上轎再回返時,狄螭已經收拾好了簡單的包裹,坐在那裏望著窗外出神。那****便是坐在這個窗邊觀那妃子醉酒舞劍,此時想來恍若隔世,可她的眉眼風流卻又分毫不曾在記憶中淡去。就說,那小小的分離怎會是永別?不日定會再相見。

貴和那日雖不曾與眾人同歡,因此不知那帝王心事,可這些日子住在無雨宮,這帝王一天到晚都黏在這個窗口,他也多少能猜到是與那娘娘有關。於是便不去打擾帝王,隻默默將狄螭的包裹又檢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