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齊的樹梢微微鞠躬,噴湧著黑霧的煙囪連通天地,灰色的夏天裏陰雲籠罩,啊,看呐,盛開的花朵永不凋零,繁茂的青草被齊頭割下。
“如果一切的愛與恨都是鏡花水月,那就讓這萬物走向終結。”
“【禁忌召喚】!”
......
“【奇跡】是什麼?”低沉的嗓音從近處傳出。
“【奇跡】是鮮血當中綻放的永恒之花!”高昂的聲調在遠處回應。
“【奇跡】,在哪裏?”激動的質問中,是不可篡改的答案!
“【奇跡】,在黑暗中,在絕望中……【奇跡】,就在這裏!”狂熱的信仰,壓過信仰本身的恐懼。
“以鮮血灌溉絕望,以絕望召喚【奇跡】!”遠處近處的呼喊輪番響起,高低起伏的嗓音形成共振,波浪般整齊的口號一浪壓過一浪,它,是神聖的頌歌,是傳唱的史詩,是永恒的真理,更是至高無上的命令!
奇跡的信徒五體投地,向祭奠奇跡的高台跪拜,高台之上,是穿著黑袍的中年男人,此刻,他不再威嚴的高舉令旗施號發令,反而是滿臉卑微,用著低沉中帶有柔和,激昂中帶有尊敬的嗓音,對天祈禱:
“奇跡啊……您最虔誠的信徒!在此為您獻上最好的祭品……求您,向您那可憐的信徒……投下哪怕一縷目光吧!”
許久,真情實意的祈禱結束,男人眼角閃爍著感動的淚光,他屬實是被自己的虔誠狠狠地感動了一把。
那討好的言語,卑微的語氣,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嘮叨,令人反胃。
好在,令人惡心的碎碎念不再回蕩在“我”的耳邊,男人失敗了。
“我”有點失望,但“我”又高興極了,“我”愜意的哼出聲來,享受著那個男人氣急敗壞的樣子,聽著那個男人的歇斯底裏:
“奇跡還未降臨!奇跡還未顯現!無奇跡的可悲祭品,將再度被奇跡審判!”
男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我”的周圍人影閃爍,似乎也在遠去。
昏昏沉沉的大腦,想清醒卻集中不了注意力,看不清楚的眼睛,模糊的視線裏有黑點影影綽綽,不太中用的耳朵,聽不真切,隻有窸窸窣窣的抽紙聲……
“我”就像是被活埋在沙灘裏的人一樣,“坐看”潮起潮落,卻無可奈何。
人潮洶湧,人聲鼎沸,可這熱鬧裏,唯獨缺了“我”,或者說,“我”就是那個被看的熱鬧。
“我”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熱鬧隨之沉寂,人潮也散去。
“啪嗒”一聲,似乎是有人打了個鬧鍾一樣的響指,“我”的頭腦感到一陣清涼,模糊的視線清晰起來,耳邊的嗡鳴聲消散,嘔吐不出的感覺一消而散,“我”大口大口的吸氣呼氣,感覺好極了,就像是從壓抑的噩夢當中清醒過來……
“第四輪【奇跡審判】,親情!”
剛從噩夢中醒來的路安,不及多呼吸幾口空氣,便被這熟悉的嗓音,再度拉入噩夢!
路安緊皺著眉頭,眼睛微眯著適應突兀的光線,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正對著他的眼睛。
他艱難的扭動僵硬的脖子,移開視線去看周圍黑色的人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邊圍滿了穿著黑袍的人,他們的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像沙丁魚一樣擠在自己不過門板大小的床邊。
路安滿臉的迷茫,一想到黑色的人牆和頭頂的白燈,他就感覺自己成了井底之蛙,不由得眉頭皺的更深了。
路安不爽的看著眼前叫不出名字但貌似見過的遠親近親,不懂他們的臉上為什麼要露出急切的表情,也不知他們和防爬架一樣張牙舞爪的手臂想要幹嘛。
局麵僵持住了,“防爬架”想伸手觸碰路安的身體卻躊躇不前,向前一寸,向後一寸,一隻隻手端在腰間笨拙的在空中前前後後來回抽動,忙碌又賣力。
終究,還是有人拉起了路安的手,那雙手上有一層老繭,很是粗糙,和那些迅速放下的雍容華貴的手相比,大概是屬於最下乘的了,但,麻麻賴賴的,卻很溫暖。
尤其是這雙手一點都不抖。
“小安,舒服一些了嗎?”柔和的聲音滿含關懷的問候著,路安體會著手心的溫暖,尋著聲音扭頭看去,是一位微胖不高,嘴角帶笑,眼中含淚的中年阿姨。
阿姨在彎著腰仔細查看路安的情況,路安則是仔細的打量著阿姨,她不是很漂亮,黑色的頭發有些幹燥,沒有帶什麼首飾;潔淨的麻布衣服有點寬大,樸素又普通,一眼望去,就知道她是個能吃苦耐勞的忠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