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才上朝不久,阿盈便又從夢中驚醒,腫著雙眼環顧殿內,已然不見了賀蘭景的身影,心下不免惶恐。阿盈本就不是脾性大的,若不是驚嚇到了這份兒上,絕不會大哭大鬧,像現在,便是心中惶恐至極,也隻小聲抽泣罷了。
跟來的含霈幾個又是一陣勸,阿盈倒也明白,皇上日理萬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在自己身邊,而後在宮女們的勸慰下,乖乖躺在床榻上等皇上歸來。
含霈打小伺候自家主子,從姑娘到皇後皆是主子身邊管事的第一人,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打從心底感到驚慌,即便是主子小時候被顧二姑娘處處針對,或是入宮後麵對來自宮裏各路牛鬼蛇神對自家娘娘的威脅,含霈都可以步步為營反擊回去。
可是娘娘如今先是被小人所害,而後又莫名其妙受了驚嚇,含霈卻是無能為力,一股無力感充滿了身軀,然而想起顧將軍上戰場前的交代,含霈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來。
幸而皇上對娘娘並沒有不耐煩,態度反倒是比受傷前好了許多,還破例讓娘娘歇在了龍乾宮,要知道,皇上是下了旨的,這龍乾宮包括禦書房,妃嬪們無論何事皆不可踏入。且皇上於女色上一向不大上心,若不然也不至於至今膝下無子,皇上此番“厚愛”自家主子的舉動,估摸著又得讓後宮好一陣不平靜了。
賀蘭景回到龍乾宮時,抬眼便瞧見皇後立在殿門處探著腦袋,不必說,這自然在等自己。阿盈原本是乖乖躺在床榻之上的,可到底是無法控製內心的恐懼,生怕出門就看見奇奇怪怪的東西又不敢踏出龍乾宮的主殿,隻能眼巴巴的就站在殿門處等著皇上,遠遠瞧見了皇上,頓時便覺的心裏安定些了。
走得近了,賀蘭景便在自己皇後臉上看到了抑製不住的雀躍之情,如今不過早春,冰雪已消,可外頭依舊妖風陣陣,賀蘭景忙帶著阿盈進了內殿。
賀蘭景才對含霈幾個道,“你們怎麼伺候的,怎的讓你們娘娘跑到外頭去,沒看到皇後頭上還有傷麼?若是皇後吹了風受寒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其實是阿盈自個睡不著要到殿門處等著賀蘭景的,含霈幾個自然不會拿在這個與皇上辯駁,她們還未告罪,阿盈便急急出聲,“是我要到殿門哪裏等著皇上的,她們並不敢攔我,皇上不要怪罪她們,別砍她們腦袋。”
阿盈蘇醒過來見著的就是自己親近的宮女們,難免有些雛鳥情節,雖是腦子裏不記事兒了,但畢竟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心裏也有熟悉感,自然要開口求情。
賀蘭景聞言點點頭,這事兒就算是揭過去了,其實賀蘭景未必不知道是阿盈的主意,不過是心裏想著阿盈如今失憶,前情後事一概不知,身邊伺候的宮人們覺著她沒人撐腰好拿捏,才借此敲打敲打宮人們罷了,省得有些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阿盈原先就不是工於心計的,如今得了失憶症更是心思單純,哪裏想得到一個舉動一句話裏有那麼多彎彎繞繞,見皇上不怪罪立即大大鬆了一口氣。
因著皇上如今還身著龍袍,襯著那張臉更是威嚴,阿盈並不敢如昨晚一般揪著皇上的衣衫不放,隻是討好的靠近了皇上。
賀蘭景瞧著皇後臉上小心翼翼的表情以及偷偷摸摸挪著小碎步粘過來的樣子,如同犯了錯要討好主人的小狗兒似的,實在是可憐又可愛,且頭上還纏著紗布,合著她如今的神情再看卻是叫人忍俊不禁。
賀蘭景才想伸手摸摸阿盈的腦袋,阿盈的肚子裏便“咕嚕”一聲,這一聲可謂是婉轉悠長,實在是教皇上笑出聲來,更羞得阿盈恨不得將頭埋到腳下的軟毯裏。
“來人,擺膳!”吩咐宮人後,賀蘭景又讓阿盈坐在自己身邊,阿盈還沉浸在方才丟人的意外裏,蔥根般的手指交纏在一起。
宮人們擺膳倒是快,大晉皇室並無宮人伺候用膳的習慣,皇上隻吩咐伺候的宮女們盛了一碗養胃粥與阿盈,“先喝碗粥暖暖胃。”
阿盈聽話的舀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粥,模樣羞赧,並不再吃其他食物,賀蘭景見狀便夾了一塊兒核桃軟糕,擱在阿盈麵前的盤子裏,阿盈抬頭,下意識便道,“我不吃核桃的。”說罷,又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很是疑惑,若是再細細回思,頭部就一陣抽疼,索性阿盈便不想了。
賀蘭景抬眼看了含霈,含霈立即回話,“回皇上的話,娘娘的確從小不喜食用核桃。”
聞言賀蘭景點點頭,又夾了一塊兒糯米素燒鵝與阿盈,這回阿盈倒是夾起來看了看,咬了一小口,眉頭微皺勉強咽了下去,剩下的就不肯再吃了,賀蘭景再夾其他食物,又是如此。
含霈隻得解釋道,”許是裏邊兒有香菇一類,娘娘吃不慣罷。”且若是這些菜肴呈到鳳棲宮,禦膳房必是會照顧皇後娘娘的口味做,而皇上這裏傳膳,自然以皇上為主了。
賀蘭景眉頭一挑,倒不知道自己的皇後偏食這般嚴重,想來也是自己與皇後一道用膳的時候少,不知皇後喜好也是正常,接連夾給皇後不喜的食物,實在是有些尷尬。賀蘭景再看看桌上的膳食,種類繁多,葷素皆有,可倒不知該夾哪一道與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