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的夏天長,進了九月,天氣依然悶熱,空氣中的熱浪翻滾著路邊梧桐樹的葉子,連帶著人一起,煩躁不安。
從咖啡店下班,乘公交車過三站到一家超市,買一些晚飯需要用的食材,然後步行五分鍾進入一條小胡同,穿過滿是煙火氣的小巷子,回到自己的家,這是安枳每天都會經曆的一條路。
繁華的市井之中,女孩的身影顯得格外小,黑色的T恤,白色的背帶褲,卡其色的帆布鞋,黑色的長發束起來垂在肩膀,白皙的皮膚像是牛奶浸過一般。
安枳租的房子在小巷深處,一棟年久失修的老樓,大多數住的是老年人,安枳租的房間在三樓,生鏽的鐵門,略顯晃動的樓梯,樓側麵的牆壁那裏有一片嫩綠色的爬山虎。
鄰居老奶奶和藹可親,看見安枳回了家,笑吟吟的問道,“小枳回來啦,吃飯了嗎?要不過來一起吃晚飯吧?”
“不用了,何奶奶,我自己買了吃的呢!”安枳笑著回複。
推開門,卻發現,玄關有一雙玫紅色的高跟鞋,高檔的款式和這間出租屋顯得格格不入,安枳收起了掛在臉上的笑容,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進客廳,不出意外,一個身穿酒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坐在沙發上。
“您下次來,能不能換個方式?”安枳的語氣裏掛著一絲疏離和幾分冷漠。
“我來看我自己的女兒,還需要告知誰?”女人開口。
女人叫溫婉,安枳的親生母親,跨國集團CEO,高貴又優雅,但是對於安枳來說,這個人的存在帶著無疑的壓迫感。
“有何貴幹?”安枳走進廚房,端了一杯咖啡出來,速溶的,她知道溫婉最討厭這個。
溫婉看著擺在茶幾上的咖啡,不動聲色的轉換了杯子的方向,緩緩地說,“從你回國那天算起,兩月有餘,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我會回去?”
“這裏不適合你,你睜眼看看你住的地方,你打算轉去的學校,你接觸的人和事,哪樣與你相匹配?你生活在這裏,和你從小接受的教育,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你有什麼理由不回去?”溫婉話風柔和,但是句句犀利,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回。”安枳挑了挑眉,這是她不耐煩的表現,她找了個離溫婉最遠的地方坐下,修長纖細的腿搭在桌子上。
溫婉不惱,精致的妝容加持著近三十歲的年齡,絲毫不覺雍容。安枳的長相隨了她,額頭小巧飽滿,偌大的鹿眼伴著微棕色的瞳孔,睫毛密長,眼角的棕紅色比常人要深些,殷紅的唇瓣泛著水光,笑起來嘴角若隱若現的小酒窩。
“小桉,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你不願意和我生活,我在美國那邊給你買了公寓,你隨時可以搬出去。”溫婉沒喝那杯咖啡,把杯子推遠了些。
“我當初離開美國,不是因為你。”聽聞溫婉的眼眸閃了閃,安枳冷笑著補了句,“以你在我心裏的位置,還不足以讓我做出這麼大改變。”溫婉換上一抹笑容,沒說話。
“你的世界我融入不了,我已經和你斷絕了一切關係,至於這麼多年你對我的經濟支持,以後我慢慢還給你,我希望以後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了。”安枳垂下眼眸,眨碎了眼裏的星星。
“小桉,我知道你還再恨我,我做這些也不是為了彌補什麼,隻是不希望你將來再出什麼意外…”
“我因為你出的意外還少嗎?全當報答你生育之恩了。”
“那你的病呢?你知道耽誤了治療會有什麼後果嗎?以你的經濟實力,按時就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溫婉看了看安枳的表情,沒有多大波動。
“我的病,是我自己想得的嗎?是因為我自己嗎?”
這句話終於讓溫婉的表情有了變化,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拿起手包和手機,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