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藹的霧氣鋪天蓋地的包裹著渺無人煙的荒地。小男孩拿著一架有缺失的飛機,赤腳裸背的站在疏棄的監獄前。透明圍牆裏有一些即將病死的犯人,目光哀戚,言辭黯漠。
小男孩轉身,變成十幾歲的少年。站在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遲疑觀望。液化的霧氣凝結成水滴於路燈上,樹葉上,頭上滴滴滑落。少年眼神空洞虛乏。
一時間,千百盞汽車筒燈亮起,發出震碎天穹的轟鳴聲。少年捂耳下蹲,餘光中,黑色轎車撞上了一位與他麵容神似的女人。
他神魂俱失的跑過去,跑過去……
跑到了墓地麵前,一個男孩抱著丁香站在雨裏,他走過去,如透明一般穿過男孩的身體,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
手中的筆打落在地,溫辭猛然驚醒,額頭上的汗點如黃豆般大小流入下顎。身邊陸續有人走出教室門,放學鈴已響。
小雨綿密的下了一整天,等候已久的校車不停的呼著大喇叭,所有學生蜂窩似的朝著車上湧去,泥水踩的到處都是,抱怨聲此起彼伏,場麵無序且髒亂。
溫辭從三樓下來,穿過回廊,走向車棚。
在他的自行車旁邊,一個禿頭戴眼鏡的男人正推車出來,是初三年級的數學老師。
“老師好。”
老師回頭望了他一眼。
“準備回家了嗎?”
“是的,老師。”
“怎麼沒坐校車。”
“我是新轉來的。”
“哦,家住哪兒啊?”
“東成村。”
“東成啊,那可是有點距離,這雨天騎車也怪不安全的,回頭要家長把校車費交了,就不用自己騎車了。”
“老師再見。”
溫辭騎著自行車拐出校門。路上還算平坦,都是水泥鋪的,唯獨雨天,路過向陽渠時,總有泥土打滑,那條小路附近是片林場,時常有運樹的貨車經過,每次顛簸會落下大量泥土,久而久之就成了堆。
他路過那裏時都會推車過去。
來到這裏已近兩個月,陌生的校園生活,不合口味的飯菜,有墳頭的小路,會打滑的路麵,又或是那個他不想宣之於口的家,所有的一切與他在上海接觸的生活都大相徑庭。
他想念母親,想念老宋,甚至想到了大雨天,在他媽墓地麵前,同他打架的男孩。
也許是想的入了神,前麵經過一隻雞,他下意識的想避開,結果還是摔了一跤,手掌被自行車把手壓到水泥地上,指甲有滲血。
他推開自行車,把手挪了出來,坐在地上握著手指半天沒有發出聲音。
倒是那隻雞,嚇得上竄下跳,止不住的咯咯咯。
溫辭把車子扶起來,望著生鏽的車身,本就是一輛舊自行車,這一摔,鏈條是徹底斷了。
距離家裏還有近五裏的路程,真走可得走到天黑了。可是除了走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暮春的溫度雖不低,但到了晚上,涼意還是入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