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雨,陰暗潮濕的地牢散發著一股餿臭的黴味。黑暗裏有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死寂裏,吱吱的聲音越來越響,直到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

鐵鏈叮當碰撞,被吊起的四肢隻有薄薄的骨頭,皮肉仿佛一層紙貼在上麵。似乎是一個女人,隻是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甚清楚。

這是被困在死牢的第十日了吧?溫清焰隻覺得腦中混亂一片,意識都模糊起來。如果不是被這些眼泛綠光的畜生咬了,她甚至都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青城山大弟子溫清焰,算無遺策溫清焰,腦海中似乎還有這些威名赫赫的唬人稱號。她折損四十年壽元庇護東南十三城的天災。

逆行天道,一夜白頭,皺紋滿身。

哪怕代價如此沉重,她也想救下無辜百姓,卻沒想到被皇權忌憚,幾番陷害便成了人人唾棄的妖女,關在這暗無天日的死牢之中。

“喂,吃飯了!”

獄卒扔過來一個黑乎乎的饅頭,有昏暗的光亮了起來,照著她滿頭的白發,仿佛一個耄耋老人。可她下山不過三年,今年才二十九歲啊!

右手的鎖鏈被解開,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命數已盡。”

獄卒將燈籠湊近些,隻見她麵上布滿幹癟的皺紋,神色卻平靜而淡然。再往下一照,那瘦的隻有皮包骨的小腿上赫然一個深可見骨的咬痕。隻是慘白的皮肉下已經沒有多少血了,隻有像紅線一樣細的赤色在緩緩往外流。

獄卒被嚇了一跳,即刻就要拔出刀來:“不好,怕是要生出鼠瘟!”

“我求你一件事。”溫清焰打斷了他,輕輕將右手伸出,竟是一張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黃紙,她道,“待我死後,頭七之日燒到青城山的灌雲寺。香爐下有一張銀票,算我給你的謝禮。”

這買賣顯然值當,獄卒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隻見那黃紙上畫著一個複雜的符咒,似乎是鮮血勾勒,還泛著鐵鏽味。他聽說過溫清焰的傳聞,雖然她後來被烙上了騙子的烙印,但到底有著幾分邪乎。

獄卒便問道:“這符有什麼用,莫不是什麼惡咒?”

“不是。”溫清焰垂下眼眸,她輕笑了一聲,道,“不過是想換個世道再活一次,如此結局,到底不甘心。”

獄卒應了一聲,隻當答應她了。再回過頭想多問幾句時,卻見人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笑了一聲:“走吧。”

“走?”獄卒不明所以的問道,“走哪兒去?”

不等她回答,隻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過來,一拉扯過那如紙的女子,凶狠道:“聖上有旨,要誅殺妖女溫清焰,午後剔骨示眾!”

囚車搖搖晃晃。從城南直到城北。她骨瘦如柴,幹枯的白發披散在臉前,倒真有了幾分女鬼的樣子。那些曾受她恩澤的百姓驚駭的看著她的模樣,竊竊私語。

“好嚇人的臉啊,真和妖怪一模一樣!”

“可不是!前幾天她還隻有二十多歲,跟天仙一樣。”

“聽說是沒有吸食人血,這才現了原形……”

“天啊,難怪聽說城外死了不少人!”

直到最後,那低如蚊蠅的聲音漸漸變得浩大,就像一場煞有其事的正義討伐。仿佛每個人都見證過妖女殘害性命的恐怖場麵,最後變成一聲又一聲的呼喊。

“殺了她!”

“剔了她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