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時許,航行五個小時的飛機總算在拉薩機場落地,隨著乘務長一聲親切的告別,機艙裏的人開始蜂擁往出走。
六月底還未到西藏旅遊的高峰期。
可高考之後,無數個卸下學業重擔,還未正式踏入大學校門的高中生們,便秉持著這十多年的苦日子總算熬到頭的天真想法,張羅著要來西藏這個全國文藝青年心中最為聖潔的地方來洗禮。
當然多數的家長是不讚同的,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們,知道什麼叫洗禮嗎就到處瞎跑,但又拗不過,於是請了年假來跟上守著,算是全家旅遊了。
也有很多大三大四的小情侶們,但他們多數是不會去管什麼時間的,想來就來,全國的大學生們一年到頭都能養活半個西藏的青旅和客棧。
陳旱一直睡到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才醒,從自己房間裏掙紮著起來,聽到後院有腳步聲,知道應該是來做義工的小姑娘去開客棧的門了,自己便也懶得再去管,下了床,將窩在床腳還沒睡醒的滄海抱了起來去洗澡。
滄海是一條馬犬,長腿長脖子,被他養的略有些胖,但往那裏一站,依舊是精神抖擻的樣子,一雙耳朵豎起,身上的毛油光發亮,算是客棧裏的一條招財犬,每天晚上往門口懶洋洋一趴,都能招攬來一大批客人。
可他的客棧生意,還是比不上隔壁藏民桑珠開的青旅。
來旅遊的人,理所當然的認定本地人開的青旅,無論怎樣都是要比一個漢人開的要正宗的多,他們跋涉千裏來這裏,看的就是個新鮮。
和桑珠相比,陳旱長得並不新鮮,身體高大卻不健壯,走路的時候甚至一瘸一拐,眉眼上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隻除了一雙眼,又黑又沉。
他平凡的,就像那群人在自己的城市,可以隨處見到的陌生人一樣,平淡而沒有吸引力的從身邊路過。
新來的義工是個叫小米的漢族姑娘,因為高中早戀,不僅高考沒考好,男朋友也撇下她去了外地上大學。
說好的一起複讀,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呆在小鎮上。最後她自己受不了了,找父母要錢買了張火車票,跋涉千裏來拉薩,說是要給自己重新開始的儀式。
最後又因為沒錢,被陳旱撿了回來當義工,免費的,包吃包住,小米很滿足,幹活的時候也格外利索。
陳旱的客棧並沒有開在拉薩最熱鬧的地方,反而是找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街上,緊靠著一個叫紮囊的小鎮。
如果拉薩算是市中心的話,那陳旱的客棧,就在郊區中的郊區。離熱門景點布達拉宮,坐公交都得兩個小時。
這樣的選址,門庭冷落也正常。
小米照常去開門的時候,客棧的外麵已經停了三輛吉普車,每一輛都沾滿灰塵泥土,一看就是跑了很遠的路,應該是自駕來的。
車裏出來五六個年輕人,各個打扮隨性,可身上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他們倒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名貴的衣服早糟蹋的不像樣,滿是褶皺的貼在自己身上。
一看到客棧開了門,便一齊湧上來,嚷嚷著要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