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深冬,天光微亮,整個長安城還處於似醒未醒中,時不時傳來小販的吆喝聲。

放眼望去整條街道銀裝素裹,平日裏各種早點攤子、街邊商戶早已整裝待發,又臨近新年,更應該熱鬧非凡。近日街上行人寥寥,街巷顯得格外冷清肅穆,偶有一兩輛馬車駛過長街,碾壓著積雪,發出吱呀的聲音,顯得格外的突兀。

柳瀟瀟腳步匆匆走在大街上,時不時哈個氣給自己暖手,一陣冷風吹過,她隴了隴身上素色單薄的衣裳,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直奔西市巷尾而去。

半個時辰後,來到一間藥鋪前,柳瀟瀟推開虛掩的門,快步走進去,濃濃的草藥味讓人清醒溫暖不少。

“師父!”她的聲音清亮盈耳,驚動了櫃台後低頭磨藥的中年男人方禹。

“你怎麼一大早就來了?不是說了嗎,無事不用總往這跑,你到底是一個女孩子家,又正為你母親守孝……”方師父繼續低頭搗弄草藥,一邊嘴上念叨著。

瀟瀟大步跨到櫃台前,雙臂撐在櫃台上“師父,你有所不知,我昨日傍晚無意得知大娘竟要將我嫁於城東年近60的王員外,她禮金都收了!”

“什麼!”聞言,方禹震驚的抬起頭,停止了搗藥。

“這毒婦竟然做得出這等事來,你正值守孝期間,難道你父親就這麼縱容她嗎……”

他口中的毒婦正是瀟瀟父親的正妻柳王氏,王氏家世代經商,家境殷實,城東王員外是王氏的遠親。瀟瀟母親沈氏是妾室,本跟瀟瀟的父親柳正源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

後柳正源考取功名,奈何能力有限,不能留在京城做官,本要分到偏遠地區為官,柳正源實在是貧苦生活過夠了。為了留在京城拋棄沈氏,迎娶王氏,看上的正是王氏殷實的家底跟人脈。而王氏乃家族庶出,也想提高家族商人的地位,嫁給柳正源是她當時最好的選擇。

王氏入門後便為柳正源花了不少錢財在京城買了個小官。雖然官小無實職,但仕農工商,仕的地位最高,說出去也有麵子,再加上王氏的家底,柳正源一家在京城也算是過得有滋有味。

不想,沈氏後來竟發現有了身孕,找到京城來,柳正源見實在瞞不過,對王氏坦白從寬。王氏大鬧了一番,心裏也清楚她跟柳正源早已同氣連枝,況且柳正源剛剛在京城紮根,根基尚淺,也怕沈氏鬧大的話柳正源會落個拋妻棄子的罪名,到時候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便準許了沈氏入門為妾。

在瀟瀟及笄那年,沈氏病死,按理瀟瀟應為生母守孝三年,當朝聖上極為看重孝道,卻不想,如今守孝期滿還差三個月,王氏就以瀟瀟大齡未嫁為名,要將瀟瀟許配給年近60,大腹便便的王員外,守孝期滿就要出嫁。

“父親一向唯唯諾諾,家中一應事務皆由大娘說了算”瀟瀟泫然欲泣“師父,我該怎麼辦呀?”

方禹眉頭緊鎖,神情嚴肅,一副思考狀,透過瀟瀟眼中含淚的神情,他仿佛看到當年沈氏初入京城,來尋柳正源,無依無靠的樣子。當時他對沈氏施以援手,從此那個身影單薄美麗的女子好像就住進了他的心裏,如今對麵的女子長得跟她娘七分相似,往事湧入心頭。

“你先回去吧,在他們麵前就當無事發生,千萬不要跟他們鬧,我看看能不能找些舊日的朋友,解除你的戶籍身份,再為你弄一張路引,到時我再給你湊一筆銀子,你就遠遠的離開,再也不要回來了。”

瀟瀟茫然的睜大了眼睛,師父不過是個江湖郎中,哪有什麼官道的門路,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來找師父不過是無奈之舉,並不抱希望,也不想連累師父。隻不過從小到大,隻有師父願意無條件的教誨她,給她娘治病,教她識字學醫,在瀟瀟心中師父早就如同父親一般,所以遇事總是第一時間要找師父商量。

“師父,我……”

“好了,不必多言,你且去吧”方禹繼續低頭研磨藥材,實際早已紅了眼眶。

從藥鋪出來,瀟瀟實在不知該往哪去,那個家從來就不屬於她,隻能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