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遠萬裏,隻為告別(1 / 3)

突然之間全都出現,又一下子全部消失,消失的讓人猝不及防。除了腦海裏那些若隱若現已然褪色的殘存畫麵。

(1)每一個獨處都是一個世界

2012年12月21日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然而,在全世界人都經曆過那一夜之後,當人們在第二天清晨如常地醒來時,竟然發現,世界依然陽光燦爛著。

應該,有好多人同我一樣,當醒來的那一刻,會第一時間從床上蹦起來、迅速跑到陽台、推開窗確認著自己和這個世界,是否依然存在著。而看到遠處街道上人來車往的一切照舊時,內心裏竟會莫名的冒出一句怪異的感歎:“怎麼,沒有毀滅啊!”

然而如今的我,又開始懷疑起了當時的那種想法。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多元宇宙的平行時空中。或許,2012年12月21日之後的世界,再不是我們原來的那個世界了。又或者說,2012年12月21日那天,正是之前那個時空裏的你的一個拐點。而此刻的我們,已然是進入了另一個意識延續的時空裏。然而,如今的我無時無刻不感受到,這個新時空,它所帶給我對周遭一切事物的無所適從。這個時空如此的讓我格格不入,甚至,讓我懷疑起自己在2012年12月21日那晚,原先那個意識中的我,穿越錯了他本應該去的另一個新的時空。

透過這咖啡館二樓的落地窗,正好可以俯瞰,中山路與崇寧路交叉的十字路口。這也是我獨愛這間咖啡館的原因。時常會獨自來這裏喝上一杯咖啡。邊喝咖啡,邊看著人流攢動的街頭,看著那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不知疲倦,周而複始的交替著。看著各色行人絡繹不絕的,進出於這以十字路口為單位的空間裏。

總覺得,不管是在吹起暖風的春日;還是在酷熱中落雨的盛夏;或是那瑟瑟落葉的深秋;亦或是白雪飄落的寒冬;更或是在霓虹閃爍魅惑的深夜,其間每一位途經此地的人,看似一個個獨立的個體,卻又似必然的存在。冥冥之中,好像存在著某種未知的預置程序,在預設的時間段裏,將人們推送到某一處,然後又安排其向著各自早已設定好的下個路口而去。

細細想來,人這一生經曆過的每一件事,相遇過的每一個人,又何嚐不是受這程序的控製。來了又去,聚了又散,一點由不得人。就如同天空中的雲,聚散著任由著風的擺布。

而在這個路口,唯一不曾離去的,除了那永不知疲倦,交替亮著的紅綠燈外,還有,就是這咖啡館一樓門前,通過二樓落地窗,也能清楚俯瞰到的圓形噴泉池。它在人來人往之中任歲月的流轉,卻始終如一的靜默著。

越發的認可“相由心生,境由心造。”就像光明的人,眼中的世界充滿陽光和積極向上;抑鬱的人,眼中的世界滿是晦澀陰鬱;熱戀中的人,眼中的世界盡是兩情相悅的甜蜜;而落寞的人,眼中的世界,卻隻剩下痛苦與決絕。然而我們又何曾,正真的去解讀過自己這一顆心的由來?和這個世界的由來?

常常會莫名的感覺到,這個世界,好像和我們真實體會到的生活是恰恰相反的。人們所謂的睜開眼看到的一切,很有可能隻是我們的夢境。“醒即是睡,睡即是醒。”,而夢,才是人類真正的存在形態。我們每天生活著的這個世界,或許都隻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夢境。圍繞在我們周遭的一切,也都隻是自己意識主導出來的虛幻。

前幾日無意間地經過,自從離開後好多年都未曾踏足的故地。或許是對它的記憶從未曾荒蕪。當再次看著那一片,曾經無比熟悉的舊地,突然變成眼前的“麵目全非”時,心底猛然翻湧起“好陌生!”的感慨。而在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被這一種無奈的情緒包裹著寸步難行。腦中縈繞的都是有關於那個,一樓門頭上懸掛著“唐人街”招牌的三層樓店鋪。而記憶中,那透著晉書蘭亭筆意的“唐人街”三個字就好像是一個點,圍繞著這個點延生出無數條線,每條線的一端,聯係著的盡是那些年與之相關的人和事。而這些人和事,竟然在事隔多年後,依然無比清晰的浮現於我的腦海之中。仿佛他們一直都未曾從我的生活中消散。而熱鬧“唐人街”飯店裏的宴席,也仿似從未曾散過場,觥籌交錯著推杯換盞間醒了醉了,醉了又醒。在如此往複中,一直燈火通明著,人聲鼎沸著。

在這個紛擾的塵世中,太多的靈魂一味追逐著激情而去,不由選擇的,不做停留的經過一路上一個又一個的風景。你我或許 ,也就是彼此路過的一處風景。當然每個人所能發現“風景”的點不同,所以有些人,能不停的在路上發現風景、發現快樂。而我卻隻會不斷錯過風景和快樂。

“唐人街”應該是我這一路上,邂逅為數不多的美麗風景。然而風景終將隻是風景,它不會專屬任何一個邂逅於它的旅人。雖然那些年裏與“唐人街”飯店一起,湧進我世界的一些人和事,都隨著“唐人街”的落幕,而一道湮滅於我的世界,再無半點瓜葛。然而,那獨有的景致已然深深的鐫刻於我的心間。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裏,每當想到“唐人街”飯店,就會連想起好多不再有聯係的、在那時一起廝混的舊人。又或者,當回憶起在那幾年裏相熟的某個人時,馬上又會記起那個,再不會回來的“唐人街”飯店……

自從在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後的某天,突然和妻子離婚後,這些年來我越發的喜歡上了閱讀。時常會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錦江大酒店,靠近中山路與崇寧路交叉口一側的,這間咖啡館的二樓看書。(哦!我隻是看電子書,原諒我一直到現在,都不能靜靜的在咖啡館裏,捧起任何一本紙質的小說或刊物。)

某次與友人在此喝咖啡,無意間聊起加布瑞埃拉·澤文的《島上書店》。當聊到“沒有誰是一座孤島,每本書都是一個世界,而每一個人都是一本書。”時,友人的一句“你何不把你的這本書借給我看看呢?”。雖是無意的脫口而出,卻觸發了我寫點什麼的想法。當多年以後,我又重新的拾起、考量起她的這一句話。看似隨意的接話中,或許,真的包含了她當時下意識的心理。而我深信,人在下意識中表露的種種,都代表著其內心最接近真實的情感意向。

從那一刻起,我便滿懷激情的,想要把在唐人街飯店那幾年裏,讓我記憶深刻的人和事,用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記錄下那些我和我們的故事。或許這些故事在別人眼裏,無非是些司空見慣的尋常事。可能有些人的故事比這精彩千倍萬倍。但“唐人街”飯店的故事,和發生在這個浮躁社會一隅的、一小撮人的日常的生活,對於此時即將被這個大時代所淹沒的我來說,就如同將被海嘯吞噬前,唯一還能緊緊抓在手心裏的那一根船槳,讓我對未來寄予著一絲幻想。盡管,這樣的幻想,在這如潮般洶湧的大時代麵前,顯得是如此蒼白與自欺欺人。但此時的迷茫,總好過一味的沉淪於生活的苟且,來的積極可靠些。

現在的我,堅定的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不然,那些個曾經出現過生命裏又離開的人,包括曾經的那個自己,他們後來都去哪了呢?

這個世界,肯定有無數個平行的時空存在著。它們就存在於我們這個時空裏,相互平行著,甚至重疊穿插交替著。隻是這無數時空裏的事物,彼此都無法看見和感知另外的時空。而且這些時空裏的絕大部分人,都隻相信自己時空的唯一性和真實性。

我把這無數的平行著的時空,理解為本我的無數個意念。而這無數個意念中的自己,相互無法交集。簡單的來理解就好比,你在每次麵對A,B項選擇時,就如同在你麵對岔路時,你總會向左向右進入平行的兩個時空。你以為自己正走在了選擇的右邊路上,但在你選擇的同時,已經有一個意識中的你,開啟並走向了左邊那另一種的人生之路上。當然,如果像科學家們提出的,跳出我們生活的三維空間,那麼同樣的選項就完全不止這簡單的幾個了。

其實人的一生,始終都在不停地做著各種各樣的選擇。選擇堅持,選擇放棄;選擇留下,選擇離開。而在這無數的選擇中,你卻正在不知不覺的打開著,隻屬於你自己的各種各樣人生的副本。這當中,必定有一個時空裏的另一個自我,正在過著你此時生活中無法企及的一切。同樣,在這無數平行空間裏的某一個自己,或許也正在重複著你記憶裏的一切。也或者,有那麼一個他正在生產出你將來的記憶……

在那些看不到,而又無法感知到的無數個時空中,無數個的我,都在盡力過著命運賦予的,完全不同的生活軌跡。有可能,他們中有的此刻正享受著一生中最為美好而意氣風發的生活;有的可能正在經曆著此生中最最糟糕,又一文不名的爛生活;還有的或許正處於,被生活打磨的再無半點棱角,聽天由命的一味沉淪於再無波瀾,整天活在如打印機般的生活裏,一再的醉生夢死於眼前的苟且。而對於眼下這個時空中,正處於這個年紀的我來說,一直也未逃脫過現實的泥沼,苟且著敷衍地活著。除了在某些個靈魂蘇醒過來的淩晨,才會偶爾清醒的麵對著那個——一邊是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追逐自由與遠方的自己;一邊卻是,被這現實生活的種種牽絆得死死的自己。

每當失眠的夜晚,我站在陽台窗前,站在一片漆黑中,望著遠處市中心那幾幢透亮的地標性高樓,望著我與那霓虹璀璨之間隔著的一大片寂靜的暗夜。真的,眼前一片得迷茫,身後卻早已沒了來時的蹤跡。而這個沒有退路的境地,儼然成了我最最尷尬的年紀。再過幾年就要進四十大關的人了,還是擺脫不了我那天真幼稚的本性。可是,再想想,又有誰不向往純淨美好?

(2)那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收起了我放任的視線,嘬了一口咖啡,重又俯瞰起樓下時,映入眼中的是一位站在紅綠燈下抽煙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她更像是在等人,而不是在等紅綠燈。黃色微卷的頭發在腦後束髻著,隨意中更顯其輪廓分明的臉龐。暗粉的圍巾,黑色的短外套,黑色的修身褲,一雙黑色鋥亮及膝的長靴,在這春日的街口,不時嫻熟瀟灑地抽著手中的煙。一身久經風塵的扮裝,卻擁著一臉的稚嫩。叛逆寫滿了她全身,像極了熟悉的青春故事裏那個不羈的女主角。

忽然,她抬頭時的眼眸,正好與我注視著她的眼神交彙在了一起。一瞬間,她竟故意地擺出一副挑釁般得表情,可愛的仰頭向我還以狠狠地瞪眼殺。我倆就這樣對視了有半分鍾,而這樣的眼神交彙,在我的先行逃離中宣告結束。當我再次把眼神掃過她時,她是那樣的揚起嘴角,報以少女獨有的微笑,故意看著我。像是在向我宣告她眼神戰的勝利。這一次的對視,當然還是以我先行移開視線而結束。畢竟冒昧的盯著一位陌生女子看,確實是猥瑣與不恭的。何況還是一位年齡估算不會過二十一二的妙齡女子。

然而,此時我的腦中,在時隔多年後又一次的閃現起,村上春樹筆下那“百分之百的女孩”來。難道此時眼中的她,就是那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人啊,常常會重複一種感覺。不管這感覺是錯誤的還是正確的,(當然這裏所說的對錯,隻是這個世俗裏的評判規則。)都會不遺餘力的重複著,重複著,直到再折騰不起。甚至,不同生命之間,也在不停重蹈覆轍著前人的軌跡,複製著前人的情感,誰都逃不出那個誰的永恒“輪回論”。

不一會,我坐著的左側,這咖啡館二樓的樓梯口,傳來一陣噪動。我被這聲響打擾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正是那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和她一同的是三個女子,她們說笑著選在我右後側的座位坐下。女孩坐在我餘光輕鬆就能看到的位置。分明能看到她,雖聽著對麵同伴的閑聊,眼神卻一直望著我這邊,讓我有些不自在的不停喝著杯中咖啡。

早已不再是羞澀的年紀,如今我這尷尬的年歲,(絕大多數人說這是男人一生之中最好的生命周期),如若想要在某些人眼神中,窺探解讀出某些方麵的幾率時,還是有那麼幾分把握的。更何況身處在這躁動的時代,仿佛每個人都在極度饑渴中,找尋著那扇“自由之門”,極盡能力的逃避著“人,生而孤獨”的哲學理論。而且,此時這種熟悉的感覺和情景,以及我內心難掩的躁動,直覺告訴我這一切的感受,與那個炙熱初秋早晨的美麗相遇如出一轍。不同的隻是,現在的我再不是幾年前,想要嚐試一切的那一隻衝出籠子的鳥,撲騰著,不知疲倦的橫衝直撞。

我時常喜歡一個人坐在咖啡館的角落裏,喝著咖啡,靜觀著喧囂咖啡館裏,每個進入我視線裏的人,每一張臉,每一個談笑間,每一個獨處都是一個世界,都有其獨立的故事,而那一刻全在這一間咖啡館裏交集著。

第二章

皮囊的自述

(1)唐人街

今天中午,大包間有一桌預訂。晚上大廳,被一個單身微信群預訂了十七桌。這是店裏今天工作的重點。所以,晨會上向全體店員特意指出了,晚上宴席的重點安排與注意事項。散會後,大家就按部就班的各自做著手頭的活。我也照列著,每天上午整理隔天晚上的每一單的賬單,準備著一會,給每天隻來上午半天的蔣會計。

“哎喲,跟你們說了好多次了呀,餐桌布不能這樣鋪呀!”“哦,李經理早!今天是輪到你早上來開店門啊?我還以為今天是輪到老黃呢。”

“哦,對了,你先快過來看看她們鋪的桌布。”被這突如其來,但也是這店裏,習以為常的鈴鐺般、嗲裏嗲氣的嗓音打擾著,把我從整理的賬單中,硬生生拽到餐廳服務員那正換著桌布的餐桌前。

王林,我們大家都稱她林姐。失婚三人幫趙東的女友。本市著名風景區裏,某療養院的餐廳前台經理。三十來歲的人,身材豐碩,臉卻長得一副小老太的模樣。認識趙東的人,每次背地裏聊到起時,都會不失感慨的說“趙東啊,有著那麼漂亮的老婆不要,寧願離婚,也要和王林在一起。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但其實,我倒是覺著,誰與誰在一起,跟兩個人的磁場“搭噶”(無錫方言)。迷信一點的說,就如同,中國人說八字,西方人講星座,我還是比較相信的。趙東的前妻我並不熟,但也見過好幾次麵,模樣長得可以說絕對漂亮、時髦。若單論長相,那,林姐肯定是連她的邊都搭不上的。但,有時就是這樣,青菜蘿卜各有所好,感情這事沒人能說的清楚。

“怎麼了,林姐?是不是又有哪裏,不入你的法眼了?”我學著躬怯的問到。

正在此時,“林子,怎麼啦?”失婚三人幫的趙東一進門就對我笑問著。他照列每天到店時,手裏都領著采購的雜七雜八店裏所需的細碎物品。

“沒事,隻是你家夫人,又看到讓她手癢的事了。”我笑的回到。

這下,在場除了林姐外所有人都笑了,包括喬健。

“啊喲!老公啊,你快,快過去說說她們呀!”林姐擺出一副受欺負的樣子,故意撒嬌的撲向她家趙東懷裏。

“趙總啊!看來今天起床前,沒跟林姐開個早工啊!”餐廳服務員許豔梅這麼一說,大家又是一陣歡笑。

其實唐人街也就一個可擺十來桌,外加五個包間的不算大的飯店,全部人員20個,店不大,人員不多,可大家都在老黃(黃總)親和的人格魅力感染下,相處的像一家人似的,齊心合力的為做好這個唐人街飯店而努力著。

此刻在場的每個人,其實對林姐餐廳服務的專業技能,都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因為我們都知道,林姐是專業技校,正兒八經的科班畢業。而更讓我們對她刮目相看的是,她奪得過全國技能比賽專業類的獎項,還是多次得到過。所以大家嘴上開著林姐的玩笑,可是隻要每次林姐對於餐廳裏指出的問題,大家都是虛心接受,認真學習的。

此時,林姐朝著剛剛服務員鋪好桌布的餐桌走去。在它旁邊的桌子前停下,並把上麵已鋪好的餐布撤去,重新拿了一塊幹淨的桌布,把疊好的幹淨的桌布抖開,然後又熟練的把布用手指快速的捏攏在手裏,最後像漁夫撒網般向餐桌上鋪撒開來。動作熟練,一氣嗬成。“你們!可以看看這塊桌布的四個角,它們的垂地是不是都一樣?再看看你們剛鋪好的這張桌子,對比一下。”林姐自信滿滿的,手把手教著在場的餐廳服務員,開啟了她餐廳技能培訓班的教學模式開講了起來。

在我們接手唐人街飯店的四年多時間裏,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正因為有了林姐,我們讓來這裏就餐的每一位客人,消費著普通飯店的價格,卻享受著堪比五星級大飯店標準的擺台。

十點給失婚三人幫的另一位,我的發小唐人街的大股東,老黃打了個電話,

“嗯,在路上了嗎?中午鄧老師的那桌,是用鹵拚還是其它?”我催問著。

“那桌不急,等我來店裏再說。你叫廚房黃大廚,把晚上包桌的菜,再看一下!看看還缺什麼,馬上列個單子給趙東。”老黃帶著未醒的語調回著。

“哦,知道了。嗯,還有,你來店裏時路上經過新華書店,幫我帶本村上春樹的《我的職業是小說家》這本書。”我說到。

“又看那老色鬼的書?嗬嗬嗬”老黃帶著還沒睡醒的口吻,不忘開著他一貫不正經的玩笑,說完掛了電話。

埋頭正整理結賬單的工夫裏,趙東從廚房過來再次催問這“林子,中午老黃朋友那桌,怎麼說啦?廚房在問了。”。

“半個小時前通了電話,老黃說等他來了再定不急。倒是特意關照了,讓黃大廚把晚上包桌的事再看看,有沒有缺的材料,有的話列個清單給你”。

“這個我也交代黃大廚了。還有李子,中午那桌是馬老師做東嗎?”

“好像是的。昨天你有事先走了,沒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喝酒。我和老黃陪到結束。老宋昨天說,中午還要把他店裏的海鮮刺身拿過來。昨天他答應鄧老師的。”我說著昨晚鄧老師跟老宋的約定。

正說著就聽從門庭處傳來“王林,今天來的早的哇!又在開課啦!啥時候,來我店裏,給我們那的服務員也培訓一下?”一聽就是華哥,十九歲從蘇北老家鹽城來無錫學廚,靠著精明幹練的個性,再加上他追隨和投拜的都是當時的大師傅,當大師們和其他師兄們慢慢都退休後,華哥也就逐漸成了這座城市餐飲業裏,稍有名氣的廚師了。但是自我認識他起,就沒見他燒過菜。

“可以啊,可我收的學費是很高的哦!”王林說著,繼續教起服務員們,桌麵的擺台來了。

“唐華,今天怎麼這個時候來店裏,還穿著廚師服?”趙東問到。

“老宋那個家夥!問問林子,昨晚上我走後,老高又喝了多少酒?”華哥說著問我。

“華哥,你還不知道他嗎?一粒花生米都能就半斤白酒的人。你倆相識可比我早多了啊!”我推說到。

華哥接著說:“他喝多了吹下的牛,這下好了,要我替他買單。一早上就打我好幾個電話,說他店裏海鮮刺身不夠,求我幫忙,說他答應了鄧老師的。這不,我隻好幫他拿過來。龍蝦,我那裏今日不多,今天店裏也都訂出去了,隻能讓他自己想辦法了。”

“什麼,龍蝦沒有?我還等著他的龍蝦粥呢!這大熱天的,我啊,就想喝口粥。今天要是喝不到他的龍蝦粥,我們就罰他,以後跟我們在一起時不許他喝酒。”突然從餐廳門口處傳來的調侃聲,正是老黃他洪亮的聲音。

轉而老黃對唐華說到:“老唐,中午留下來一起喝酒,今天老鄧做東,他說他輔導的一個孩子,在省裏什麼小提琴比賽中得了獎,孩子家長為感謝老鄧,給他發了個大紅包,我們就都叫他請吃老酒。昨晚說好了的。”

“不了,昨天我在的時候麼他不說。哦,我走了他倒說請吃飯了。我又不是沒地方吃老酒。”華哥抬手整理了下他的眼鏡,假裝不高興的說道。

“算了吧你!今天是到日子,又要陪哪個相好的去了吧。別人大老板,公司高管都有行程預約安排表,我看你也可以,列一份情人約見清單了。”老黃開涮唐華道。

“你嘴裏啊,永遠都沒個正經。隻配著,你的前夫人管的了你。你現在是翻出如來佛掌心的猴子,無法無天了!好了,怕了你了。確實今天中午店裏有點忙,馬上就要回店裏去的。看吧!如果待會要有空我就過來。”說著華哥把海鮮刺身拚盤,交給廚房王大廚後就回他店裏去了。

都還是昨晚認識的朋友,隻是多了林姐和趙東。席到一半,老宋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龍蝦,進了廚房做了個,常見的龍蝦兩吃,總算是沒讓酒友們罰他。我也依舊像昨晚一樣,等店裏其他客人用餐差不多後,就加入了鄧老師的飯局。席間還是老黃先提起,我讓他幫買的書,他放在了吧台的酒櫃上。華哥最終還是沒能來吃酒,因此,他也就成了此次飯局上續的最多的話題。

自從來到這唐人街後,我從一個之前從未有酒局參加的清閑之人,開始從一場接一場的飯局中慢慢鍛煉慢慢適應,並慢慢習慣了這種,熱鬧而又傳統的中華文化——飯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這種群居動物,永遠都像活在一個又一個無形的,各種各樣的圈子中,樂此不疲著,沉淪著。

(2)一群快樂又悲傷的人

老天,對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給你快樂,必給你相應的痛苦;給你想要的,必會讓你相同的失去些什麼。得失之間,便是人生。

因為是中午的局,所以大家都隻是喝到了微醺,幾個小時的局,將近下午兩點方結束。

散席後,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沒事的我,也就理所當然的留在店裏值班。從酒櫃上拿過了讓老黃代買的村上春樹的小說,撿了靠窗的桌,沏上一杯安吉白茶,陪著這短暫安靜的餐廳。而餐廳同樣報以安靜的姿態,陪著無人問津的我,放空的望著窗外立夏後熙攘的梁清路……

最終也沒有撕開村上春樹這部《我的職業是小說家》的封麵塑膜。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我正沉迷於或者說更中意他的那部《國境以南,太陽以西》。“得到之時,便是失去之日。”

老黃中午結束後去了新區,去處理他那兩套房子出租的事,在開餐的時候回到店裏,和大夥一起吃了員工餐。趙東和林姐,他倆自己說下午去了超市,但誰知道他倆上哪鬼混去了。

照列的餐後員工開會。給員工們就各自負責的餐廳和廚房,向大家做了安排與注意事項。像這樣每天的例會,以往從來都不說話的老黃,今天,也特意在最後向員工們交代了幾點注意事項,特別是再次明確了一遍各自的分工,決不能亂。

老實說,當大家一起把十九張,十人座的餐桌布置好後,正的是,已經把整個大廳都撐滿了,這也是我們接手這個餐廳後,頭一回趕上這大陣仗。

“黃總啊!今天散客絕對不能再接了,都快撐爆了。”林姐,衝老黃認真的說道。

“啊?你家趙東的本事!哈哈哈!”老黃開著他慣有的玩笑。

“死老黃,你啥時都忘不了嘴上便宜。”林姐一邊回著,一邊領著李梅、許豔梅等其他的服務員上著每桌的冷盆菜。而我和老黃也一起把每桌的酒水放上桌。

五點半後,包桌的客人,開始陸續的到來。原本,還顯的寬敞的大廳,隨著湧來的客人很快就擠的滿滿的。看著這些,單身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帶著小孩一起來的,估計也是離異的吧。這一刻,我忽然有種怪怪的感覺,隻是一種感覺,說不出,描繪不出……

我曾看過好多遍,錢鍾書的《圍城》,結婚前,結婚後。特別是離婚前那一段時間裏,我曾逐字逐句的著了魔似地拜讀著它,無比渴盼著想從中,找尋婚姻不幸的解答。可終究還是徒勞,可能我還是沒能讀懂,我這位老鄉的內心,和他想留給世人的警寓。

我一直都覺得,人是孤獨的,以至於,自己越是身處在喧囂的聚會中,越能感受到那份孤獨,從心底由然而生的孤獨。於是乎,隻有找身邊的人,不停的說著,絮叨著連自己都不知所以的話,來掩飾這種不安與恐懼。反倒是,一個人獨處時,那怕是在深夜最靜寂之時,隻要手中有筆一管,一紙簪花小楷,一個人靜靜臨著帖時,內心總是那樣的平複。

此時宴席的菜上了過半,看著大廳內,酒過半酣的男男女女,懷揣著各自騷動的心,躁動開始彌漫整個酒宴大廳。在一個環境之中待久了,總能發現些規律,一般酒宴到了這個時候,基本是微醺的階段,酒量高的還沒喝挺,酒量一般的此時就開始話多了,而最會在酒桌上鬧得,不大會是酒量好的那部分人,因為他們離酒精亢奮的狀態還有點距離。但大體到了這時,在酒精的催化下,再靦腆的人也開始熱絡起來了。每每看到這個時候的客人,我就會感歎,酒,真是人類發明的最好的解壓飲品。酒桌文化,真的是,非常值得去好好研究的一門混世學問。

現在,越覺得,女人瘋起來,可比男人放的開,往往更加地不計後果不顧一切。而每每看著那些一起長大的所謂的“青梅竹馬”們,如今的拒人千裏成熟模樣,更加讓我相信時空的分割。現在與過去,時間與空間割裂著完全不同的時空。

突然在這喧鬧嘈雜的大廳裏,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老黃,你看,六號桌那個女的,像不像中學時我班裏的同學,劉芳?”我走到收銀櫃台前,向正半倚在收銀台麵,斜靠著一臉滿足抽煙看著爆滿大堂的老黃跟前,指向著六號桌的女士向老黃說到。

老黃,定睛看了眼,不加遲疑的說道:“不會是的!記得劉芳是長發,而且比這女的要再胖一些。”

“再說,她會來這種聚?你它娘的想女人想瘋了吧!幹嘛,還對她念念不忘?”老黃抽了口煙,一本正經的調侃地說到。

此時,服務員李梅,正好在上桂花酒釀圓子,我就趕上去,端了一份,然後送到六號桌去。我,故意走到那位女士的身邊上菜。上菜時,我湊到坐著的女士邊,彎腰正想問女士時,突然感覺到滿桌的人都在盯著我,一瞬間我欲言又止的,慌張的將手裏的桂花酒釀圓子,放好後就匆匆離開了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