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漳洹猶覺淺(7)(1 / 2)

所以,民國元年(1912年)2月15日,南京的臨時參議院在大總統選舉結果出來以後,當即致電遠在北京的袁世凱:

查世界曆史,選舉大總統,滿場一致者隻有華盛頓一人,公為再現。同人深幸公為世界之第二華盛頓,我中華民國第一華盛頓。

民國成立後,孫文與黃興兩位革命黨首領應袁世凱之邀,先後抵達北京與之共商國是,這是近代中國三巨頭的第一次相見。多次密談後,孫文的感慨是:“今日之中國,惟有交項城治理。”黃興見過袁後,也對黨內表示:袁總統“實為今日第一人物”。這和前清李鴻章的遺言“環顧宇內人才,無出袁世凱右者”有什麼兩樣?

後來,國民黨人稱孫氏不做民國大總統是出於革命家的博大胸襟與謙讓精神,而實際上,孫氏既沒有把握坐穩江山,各省代表們也不會把票都投給他。不然,他哪會犧牲自己和同誌們浴血奮鬥多年爭來的勝果,而讓一個前清的備受爭議的人物去獨享?

故欲治民國,非具新思想、舊經練、舊手段者不可,而袁總統適足當之。

這是孫文當時的說法,雖內蘊激勵袁氏的含意,但又何嚐不是孫氏政治觀點的坦白?從來沒在體製內待過的人,遽然上崗,能治理好一個國家?這是誰也不敢打保票的事啊!於是乎,孫氏就由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既然中華民國的開國領袖都這樣講了,你能說這漳洹水既淺薄又粗俗嗎?

看來,滿天下傳聞是老袁曾出賣了譚嗣同,捎帶著也出賣了“曠代之聖主”光緒皇帝,但他的聲譽在當時並未受太大的損失;而且,盡管他悍然稱帝得罪了天下人,但以他的側麵頭像為標誌的民國貨幣——銀圓(俗稱“袁大頭”)卻一直使用到他死後的好多年。中國人不光在貨幣流通上需要他。

北洋軍閥集團隻是在這個首領死了之後,才分化了,而且被人分化成以籍貫劃線的“係”,即安徽籍的段祺瑞的皖係,直隸籍的馮國璋、曹錕的直係,乃至外圍的奉天(今遼寧)籍的張作霖的奉係,此三“係”相繼成為袁世凱身後的北京政權的統治勢力。

極為巧合的是,各係獨霸北京政府的時間竟和袁世凱秉政的時間完全一樣,各領風騷整四年——袁氏:1912年4月——1916年6月。

皖係:1916年6月——1920年7月。

直係:1920年7月——1924年10月。

奉係:1924年11月——1928年6月。

袁世凱之後,他的軍閥小兄弟們明爭暗鬥為的是權力,輪流執政憑的是武力。他們脾氣不同政見不同手段不同,但自始至終有一點他們是共同的,即他們誰也不能不高舉著袁世凱的思想旗幟。盡管他們也知道老袁晚年犯糊塗得罪了天下人,但其統禦天下的思想和手段卻是繼任者們離不了的寶貴遺產。他們自愧弗如,他們一脈相承。

就在北洋政府眼皮子底下,著名的北大教授陳西瀅先生在《現代評論》上直言不諱地寫過對老袁、孫中山和其他軍閥們的評價:

民國以來,有實力的,隻有袁世凱雄才大略,是個了不得的人才。中山先生是新世紀(即未來時代——筆者注)的政治家,現在的中國實在也配不上有他。所以限於實力,什麼也行不通。其餘的軍閥,都是時勢造成的草包,是什麼東西呢?所以他們完全是政客的傀儡,弄得身敗名裂還不知道什麼一回事。

多變的馮玉祥自認為不是草包,所以就對先大總統頗不客氣,在獨攬了河南省軍政大權之後,就下令將“袁氏逆產”全部沒收,其洹上村成了安陽高級中學,部分袁氏珍寶和家具被他下令拉到了開封的省政府裏陳列和使用了。

到了20世紀30年代初,國民政府將該校改稱河南省第二高級中學。抗戰初期,有人趁兵荒馬亂之際哄搶了洹上村。日本人占領安陽後,在附近建機場,又伐掉了袁林的不少大樹,拆除了袁家的不少建築材料。抗戰結束後,共產黨與國民黨的數百萬軍隊展開了人類史上規模空前的內戰,河南安陽一帶乃“淮海戰役”(國民黨稱“徐蚌會戰”)的必爭之地,戰火無情,最終把這個中西合璧的豪華建築群炸成一地殘磚碎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