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零零一 青海長雲暗雪山(1 / 2)

正是寒冬。

比之中原和江南,身在西北苦寒之地的西寧衛,冬天似乎來的更早一些。

西寧衛城池不大,周圍隻有九裏,城內七八千戶人家。其中泰半,都是衛中軍兵的家眷。隻有少許,是河湟那邊、韃靼土默特部、朵甘思宣慰司及哈密衛那邊過來的番部和商人。

今日陰天,鉛雲堆積,壓的低低的,似乎一舉手就能觸碰到。雖然隻是申時(後世的下午三點多),但大街之上已經少見行人,隻有冷冽的寒風席卷著風沙,呼嘯而過。

在西寧衛城西一處破敗的院落之中,幾個漢子正在房外焦急的等待著。他們身材都是頗為的精壯結實,做軍漢打扮,身上穿著明軍配發的戰襖,隻不過這戰襖已經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都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有的地方還破了洞,露出裏麵髒兮兮的棉絮。

吱呀一聲,同樣破舊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共穿著黑棉布直綴,約莫五十歲上下的老者走了出來,他手上還提著一個木頭藥匣,顯然是一位大夫。

“蘇大夫,我六弟怎麼樣了?”

一個三十來歲,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急切問道。在這五人之中,他年歲最大,威望也最高,是他們這個小團體中的首領。

那蘇大夫撚了撚頜下花白的胡須,自矜道:“石伍長放心,令弟身體康健的很,不過是偶感風寒,有老夫為他醫治,自然是手到擒來,他現下已經醒了。接下來,隻要休養幾日,就又是生龍活虎一條好漢子。”

“多謝蘇大夫,多謝蘇大夫。”那絡腮胡子大漢滿臉感激,一迭聲說道。說著,他從懷裏取出一把碎銀子,遞到蘇大夫手邊,臉上露出窘迫之色:“蘇大夫,你也知道咱們這些軍漢窮,為了給六弟治病又花了不少,實在是拿不出更多來了。等下個月的折色下來,定然備一份厚禮再送到您府上。”

蘇大夫瞥了一眼石伍長手中那些碎銀,臉上微微露出一抹不屑。這些銀子加起來也不過一兩三四錢,想他蘇長寧身為西寧衛第一聖手,一次出診豈能就值這麼一點兒錢財?隻是他卻不敢得罪石伍長,眼前這個人雖然隻是小小伍長,卻在整個西寧衛中都有莫大的聲望,前幾日更是幹了一件人人震駭的大事。

他接過銀子,笑道:“好說,好說。”

又是寒暄幾句,蘇長寧便離開。

房中,裴長卿已經醒了,他怔怔的抬頭看著房梁,眼神有些發怔。

我不是正在進行博士論文答辯嗎?怎麼忽然來到了這裏?這是哪裏?

一連串的問號在那的腦海中閃現,他眨了眨眼睛,麵前的景象變得清楚,遲鈍的大腦終於也開始運轉。

頭頂是熏得發黑的屋梁,他擰了擰腦袋,看看四周,破舊暗沉的磚牆,缺了一條腿的凳子,牆角還有一個老舊的灶台,身上蓋的被子又冷又硬,並不能帶來多少溫暖。他抬了抬肩膀,由於久臥病榻,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身體一震酸痛。

他看清楚了,自己穿著一件兒破舊的老棉襖,印象中,裴長卿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穿過這種。

他大體判斷出來現在的情況——自己躺在床上,而且似乎大病初愈。他腦子有些發懵,但就在此時,忽然如潮般的記憶湧入大腦,讓他忍不住痛苦的大叫一聲。

那幾個軍漢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他這一聲喊,頓時都慌了,趕緊湊過來,滿臉關切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