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斜陽透過殘漏的窗紙照進昏暗潮濕的房間,一摞卷邊醫書交疊累在窗台邊的小木幾上。
謝姝垂著眸子,視線定定落在手中的醫書上,對於麵前站著的人熟視無睹。
謝遲遲看著自己嫡姐,眉心不由自主擰起來,不耐煩道:“姨娘和父親托我來問你,城西王老板的那門親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謝姝這才有了幾分情緒,抬眼平靜地看她,“不怎麼樣。”
謝遲遲最見不得她這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聞聲不由嗤笑,“阿姐,你還真以為你是什麼高門嫡女,要嫁什麼王子王孫不成。那王老板家財萬貫,娶你做填房都已經是看在父親這個吏部侍郎的麵子上。”
“你覺得那是門好親事?”謝姝合上醫書問她。
謝遲遲不假思索點頭,幸災樂禍道:“自然,那王老板雖然年近五十,可膝下不曾有一子,此番阿姐你嫁去若是能給他添丁,日後可有的是福——”
“既然父親和姨娘還有你都滿意這門親事,那便你去嫁吧。”不等謝遲遲話說完,謝姝就打斷了她。
“連翹,送客。”
謝遲遲先是被謝姝那番話氣的直瞪眼,爾後又被麵無表情的連翹架著出門,當下氣的順手抄起謝姝架子上的盆栽砸在地上,厲聲喝道:“謝姝你以為你是什麼好貨色嗎,我告訴你,這事父親和姨娘已經商量妥當了,明日那王老板就會帶聘禮上門,你就等著給老男人做填房吧!”
“等你出嫁了,父親和姨娘自會給我選位世家公子,再不濟也能給皇子當側妃,你——啊!”
謝遲遲揚聲叫罵,不曾留意腳下的路,這不就在謝姝栽滿藥材的小院裏摔了一跤。剛換上的綾羅衣裳沾滿了泥巴,惹得院裏院外的小廝丫鬟小聲發笑。
送走了罵罵咧咧的謝遲遲,連翹走回來看謝姝,微微皺眉,“姑娘,我前去問過了,老爺和柳姨娘確實已經將你的生辰八字和王老板的合過,眼下隻差他明日上門提親了。”
“知道了。”從始至終謝姝都沒有什麼情緒,她放下醫書,走到那盆被謝遲遲摔碎的盆栽前,歎了口氣,取了個新的花盆來將裏麵的藥材移栽進去。
她的母親白氏是雍州藥材鋪子的獨女,當初帶著萬兩黃金千裏迢迢嫁來長安,以為覓得良人,卻不想她父親謝敬河貪圖她豐厚嫁妝,產下她後就翻臉不認人,任由她在冷院疾病纏身含恨而終。
謝姝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府上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就連她能活這麼大也隻是因為她頭上還頂了個嫡女的名號,日後能稍微賣的有價值些。
謝姝合上眼睛,思緒漸漸飄散,嫁誰都一樣,無非是換了個四四方方的籠子。
“趙矜!你小子給我站住!”
金橘色夕陽籠罩下,一緋衣錦袍的年輕公子熟稔地單手翻上一人半高的院牆,蹲坐在上麵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下方一群氣喘籲籲的人。
“我站住了,你們倒是上來啊。”趙矜神色恣意囂張,挑眉掃過下方一群人,視線落在一個額頭頂了一個大包的胖子身上,眯眼恫嚇:“許三胖,以後別讓我在太學院看見你,不然我見你一次揍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