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溫寧侯府此時卻是燈火通明,府中的下人無不是步履匆匆的忙碌著各自手上的活,麵上卻均是一片驚恐惶然的神色。

古色古香的屋舍中,躺著一名麵容蒼白的少女,旁邊坐著一個滿麵憔悴卻依舊不掩其美貌的女子,隻是此刻,女子滿麵淒愴,直直的盯著屋外某處,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她是溫寧侯府新娶的繼室樓音,床上躺著的是溫寧侯的獨女溫韻寧。一個時辰前,太醫同她說,溫韻寧已是回天乏術,讓她節哀。太醫看向她的眼裏滿是不忍。

樓音支走了所有的下人,就這樣一個人守在溫韻寧床邊。溫韻寧就是溫寧侯的命根子,她沒辦法想象,溫韻寧死了,那麼等待她的下場將是什麼? !

“咳咳咳…”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樓音往床上看去,隻見被太醫金口斷定的已死之人,緩緩睜眼醒了過來。

“你你你!你……”樓音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點,努力控製著不讓聲音太抖地道:”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嗎?你這是又活了還是詐屍了?你別嚇我啊你!“

溫韻寧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就被人指控詐屍,不由一陣火大,向著發聲的人看去,正想懟兩句回去,卻發現說話的是個穿著漢服的美人。美人雙眉微蹙,眼中帶著滿滿的驚慌與憂愁,氣質溫柔,聲音也是軟軟糯糯的。溫韻寧不由地咽下了要懟出去的話。

再往周圍一打量,這才發現不對來。

她不是在公司熬夜加班嗎,淩晨三點的咖啡配明天一早領導開會要用的ppt,彼時她還冥思苦想用哪個方案更出彩時,突然心髒一陣絞痛,就昏了過去。

現在睜眼,怎麼出現在隻有在風景區才見到的古香古色的屋子?

溫韻寧的視線從雕著花鳥的床簷到畫著梅蘭竹菊的屏風,又從木窗戶轉到眼前的漢服美人身上。細思片刻,作為資深女頻老書蟲,溫韻寧此刻產生了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測,她,可能加班猝死之後,穿越了!?

來不及咒罵萬惡的資本主義,溫韻寧默默地哀悼自己冰箱裏那還沒來得及吃完的半個冰鎮西瓜。她的腦子驀地一陣尖銳的疼痛。腦海中關於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霎時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溫韻寧的爹是溫寧侯,溫韻寧是溫寧侯的獨女。外人隻道她爹溫寧侯器宇軒昂,戰功赫赫,更是對她如珠如寶地疼愛。可溫寧侯一年裏有大半年時間都在戰場上待著,真正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溫韻寧的娘生下她就死了,而祖母也在她五歲時就駕鶴西去,父親又常年鎮守邊疆,所以她對親情的記憶是很模糊的,日益陪伴她的隻有府上那些肆意縱容她的奴仆。於是溫韻寧的性子越來越囂張霸道,甚至被人暗暗取了個“京城女霸王”的稱號。

有次有個嘴碎的說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的親娘。她用馬鞭,將那個嘴碎的下人打得幾乎死去,恰巧溫寧侯突然回府,這才沒釀成大禍。

而向來對她寵愛的爹爹,第一次對她沉下了臉。沒多久就給她娶了個後娘回來。

第一次聽到“娘”這個字時,溫韻寧內心狠狠悸動了一下,“她也要有娘了嗎?” 她從來都沒有享受過母愛,在她心裏,母親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

在她很小的時候,祖母帶她參加了一個宴會,她看到有個女孩子被她母親牽著走進來,那位母親眼中含笑,溫柔的蹲下為女兒整理衣裙,眉眼中盡是愛意,那一幕她記了很久很久,後來幾度進入她的夢鄉,夢裏自己的母親也是那樣含笑看她,為她整理衣裙。

如今,爹爹要娶新媳婦兒,她也終於要有娘了嗎?

可後來,她貼身的丫鬟碧曉和她說,後娘不是娘,後娘會奪走她的爹爹,再給她生下弟弟妹妹,到時候,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而溫寧侯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寵愛她、把所有的心思和愛都隻放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剛開始的那份期盼頓時被淡了一些,她被碧曉說得有些害怕。

溫寧侯要娶繼室的消息一放出去,各家媒婆幾乎要將溫寧侯府踏破,溫韻寧才驚覺自己爹爹居然這麼搶手。也是了,溫寧候身姿魁梧器宇軒昂,麵容凜冽棱角分明,身上又多了一股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特有的英雄氣概,本人為亡妻一守就是十幾年,在這個時代,那簡直是好男人的代名詞了。所以哪怕是娶續弦,不論是想攀高枝的還是真心傾慕的,都紛紛拋來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