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過事情會這麼發展,一切都好像脫韁的野馬,她根本抓不住韁繩,隻能被馬帶著往前狂奔。
最主要的是,就算韁繩在她眼前,她也不敢拉。
她不知道往前跑的到底是馬還是其他的什麼猛獸,如果自己拉下停止的韁繩,會不會對方回過頭直接吞下她?
抱歉,薛語嵐最後看了一眼鎮子上的炊煙,她隻是想活下去,起碼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第二天不到雞鳴她就站在了門前,但是並沒有推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好像拖延了這一會那些人就不會死了一樣。
起碼能多活一會,說不定現在他們還在做早飯,如果能再等會。
木門被敲響了,岑竹帶著鏡瞳等著薛語嵐開門,等著她一起去殺了這些無辜的百姓。
“她會不會?”鏡瞳靠著岑竹的胳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話。
“她本來就不想,很好玩對吧?”
“哈哈哈哈。”兩人又靠在一塊笑了起來,薛語嵐打開了門,衝兩人點了點頭。
“走吧。”她好像看到了鎖仙宮裏自己的師父。
八張符籙貼在鎮子裏,八張符籙貼在塔上,水下用不著起壇,老人在地上用血紅的液體塗畫出複雜又神秘的圖案,彎彎曲曲的線條蔓延到塔上好像是白色塔壁上分泌出的血液。
薛語嵐感覺這些線條有些像她之前見過的某種蟲子,那些弟子的身上纏著很多這種蟲子,他們的死有這些蟲子的功勞,不過更多的還是他們名義上師傅的功勞。
血液從地處的漏鬥中滴下來,被收集到玉瓶中妥善地擦幹淨交給那些長老和師傅,這些是最好的藥引,薛語嵐知道那些丹藥有多麼珍稀。
遍地都是的人命竟然可以換成無價之寶,太值得了,她恐怕岑竹如果在鎖仙宮肯定是長老的得意弟子,因為她才是真正適合繼承衣缽的人。
當那些弟子在被燒的滾燙的鍋爐裏打滾時岑竹一定會和那個叫鏡瞳的女孩一起在旁邊討論該怎麼更高效地收集血液。
“太值得了。”
“這也太輕巧了。”
她恍惚間看到眼前的高塔變成了之前讓她懼怕的丹爐,明明在水裏,她卻感受到了火焰的炙烤。
“怎麼了?”岑竹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了薛語嵐的幻想。
“沒什麼,我隻是。”
“你是在覺得那鎮子上的人無辜對吧?”
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岑竹攬住了對方的肩膀。
“你知道鎖仙宮那些最低等的弟子是哪來的嗎?”
鎖仙宮除了主動來的弟子外還有很多連外門弟子都算不上的東西,薛語嵐和他們沒什麼交集,因為這些人就像是每天必須消耗的輔料一樣一個接一個死去,根本沒機會認識。
“這鎮子裏的孩子是不是很多, 他們都是馬上要被送進鎖仙宮的柴火,任誰也看不出來這鎮子裏的問題,大家看起來都很友善,對吧?”
其實聽完這句話後薛語嵐的第一反應是對方在騙自己,擔心自己會因為不該有的情緒壞事。
可一些東西在她的腦子裏飛速串聯了起來。
她在清理鍋爐時見過那個紙鳶,而且不止一次,她怎麼會忘了這件事?
岑竹將手收回來,她老是想去扶對方搖搖欲墜的眼珠子,實在是太難受了,在那要掉不掉的。
至於這鎮子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當然是假的,她壓根沒調查過這鎮子,都要死了還管這些幹嘛,對方就是不信也會努力說服自己,畢竟她看起來就很想活下去,很想離開這。
人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等蟲子一樣的筆畫差不多覆蓋了一半的塔身時,老人停了下來,走到了岑竹的旁邊,低聲說可以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隻要手中的這張符籙一燒,整個鎮子就會成為破塔的鑰匙,敲碎此處的封印。
老人還想往後挪,因此這張符籙他想著是岑竹來燒,可他的肩膀被抓住了,鏡瞳笑著把他推到了前麵。
“燒吧。”岑竹衝他點點頭。
“我,我沒有靈力,在水下,我。”他慌忙擺手,抓在肩膀上的力量快要把他的骨頭捏碎了。
“給,拿著這個,點吧。”岑竹拿出一個燃燒的蠟燭,這蠟燭當然不是普通的蠟燭,別說水下了就是封在冰裏也能燃燒。
薛語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明白是怎麼回事,岑竹擔心燒了這符籙會對她自己不妙,確實有這個可能,畢竟這老人是鎖仙宮出來的,很有可能真是這麼回事。
“燒啊,你師兄那把火你不是放的挺好?”
他驚訝地看向岑竹,在看到對方那熟悉的笑容後明白了一切,對方是在詐他,而且還很精準地詐到了。
“燒吧。”
“燒吧,師弟。”
“是時候了,這把火再不點燃,就真的燒不起來了。”
“動手吧,師弟。”
在丹爐尖叫扭曲的人形中,他低頭看向自己,一個同樣燃燒的怪物,和普通的柴火一樣,化為一灘帶著惡臭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