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濺在臉上的時候還是熱的。
華凝抱著北冥劍,開始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父親走了,母親和兄姐都怨念頗深,所以對父親留下的線索興趣不大。她獨自一人循著線索找到父親走前交待過的王姓鑄劍師家,鑄劍師將父親定做的北冥交到了她手裏。她正準備告訴他自己沒錢……然後門開了,雪亮的刀鋒將鑄劍師的身體劃成了兩爿。
她再也不用考慮怎麼付劍錢了。鑄劍師的血濺在臉上,還是熱的。
殺人者就站在門口,身影逆光,除了體格輪廓什麼也看不出來。那應該是個男人的體格,至少正值壯年,高大的身軀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強壯有力。他手中握著一把厚重的大刀,其重量配合男人的臂力,至少能將一個體格強健的成年男子砍為兩半。而那正是幾個眨眼前他剛剛做過的事。
華凝今年8歲,手中隻有一把沒沾過血的新劍,僅僅屬於鐵器的重量便已令她無法單手掌控。所以她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其實思考的時間並不多,在華凝理清思路之前眼睛已捕捉到刀起的軌跡。她看著男人發力的動作,覺得無論算時間還是空間,舉刀之手腋下的那個空隙似乎足夠自己鑽過去,於是她便鑽了。
男人果然一刀落空。
大概沒想到對付個小女孩還要用上第二招,他有點發力過猛,一時沒能轉過身來。華凝趁機越過土路鑽進了路邊的玉米地裏,手中依然抱著剛得的北冥。時值玉米將熟未熟的季節,大片高大的玉米對八歲的孩子來說就像兔子的灌木叢一樣,孩子身材矮小如魚得水,那位大漢如果追進來肯定束手束腳,所以華凝此舉算是占了地利。
然而沒想到的是,玉米地裏不隻有玉米——剛剛掠過十幾棵大玉米,小姑娘正被迎麵拍來的玉米葉擾得眼花花,視線下方不期然現出一團黑影,然後……
華凝一頭絆倒在了一個大活人身上。
人體溫熱,帶著淡淡的幹草味道,撞上時還有鐵鏈叮當聲聲入耳。無措間華凝手臂一緊,北冥劍便在那人背後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口。她盯著那點紅一時沒回過味來:玉米地裏有人……而且被她的劍劃傷了。
其實如果是農家小孩,此時此刻正確的疑惑應該是為什麼會有人悠閑到沒事在玉米田裏閑坐,但華凝並非農戶出身,所以她隻覺得玉米地裏突然出現的這個人似乎有點奇怪。
“你的劍見血了。”一個沉潤平穩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聽起來像是女聲,但低沉的感覺卻有點難辨雌雄。
一隻手扳上華凝的肩膀,將她拉了起來。
華凝借勢站穩腳跟,便看到了那個盤膝而坐的怪人。那人穿一身普普通通打著補丁的舊衣服,洗得還算幹淨,一頭黑發在腦袋上簡單結了個……最簡單的髻,鼻高眉利眼如刀鋒,長了副輪廓分明的模樣,與清秀俊逸等美好詞彙尚有一定距離。華凝依照少得可憐的性別概念隱約判斷這人是個女的,不過……不很確定。
這人似乎她和以前見過的女人有些不同,通身上下就找不到幾分女氣,且莫名有種未及笄者的……天然?小姑娘凝神細想,發現原來是對方麵容未經修飾的緣故。按習俗,凡女孩及笄後都要修眉開臉修鬢角為婚事做準備,而眼前這位……依照華凝貧瘠的年齡概念判斷,大約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顯然無論是及笄還是成婚都早已超齡,卻並未經曆過開臉修眉等等這些。
“你受傷了。”華凝低頭看看北冥——劍鋒明淨無痕,絲毫看不到血跡。看來王姓鑄劍師的手藝確實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