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輾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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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山遠在美士電子廠做了五年，出來後，六年中竟然換了八家公司。
二零零二年八月，林山遠進了東莞市附城區威儀電子廠，也是一家台資工廠。林山遠的月薪沒敢多要，隻有兩千六百元，比在美士電子廠多一百元。
威儀電子廠處在一個大變革時期，比林山遠早進廠一個月的有製造部經理、人事課長、采購課長。
以前，威儀電子廠是四川人的天下，隻有一名四川經理，課長大多也是四川人。這位四川經理大概在威儀廠做了很多年了，頭頂禿亮，看來有五十歲了。
工廠的房子，一看就知道是老房子，大概已開廠十幾年了，宿舍樓上居然沒有衛生間。
禿頭經理不再管製造課，但業務課、采購課、工程課、模具課、品管課仍歸他管，業務課長、工程課長、模具課長都是四川人，製造課長也大都是四川人。
新來的製造部經理是河南省申陽城區龍山縣人，人事課長是河南省宛城人，他們想拉攏老鄉林山遠，而禿頭經理一幫四川人也想拉攏林山遠，林山遠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
采購課長則超然一些，她是一位美女，是台灣老板的相好的。她有一輛馬自達牌小汽車，不知是她的私家車還是公司的車。
林山遠和四川幹部們喝過兩次酒，第一次就被七八個四川人給灌醉了。
林山遠在威儀電子廠隻做了不到兩個月，工作重心並沒有放在車間產品上，與製造部經理、課長打交道不多。林山遠的工作重心，放在與工程課一同研發新產品上，以及幫新任采購課長更換新的供應商上。
公司研發的兩種新產品，一是電動牙刷，二是汽車用小冰箱。這兩種產品後來市場上都有商品銷售，不知有沒有威儀廠生產的。
采購課長更換供應商，當然是可以撈油水的，但新供應商少不了要品管課長一同前去考察工廠。有一次，林山遠陪采購課長關小姐去考察印刷廠，這是一家即將被認定的新供應商，原名東莞印刷廠。
印刷廠原是國有企業，改製後成為民營。四色彩印機是從德國進口的，一台七百萬。銅版紙有進口的，有國產的，如果用國產的冒充進口的，雙方都有很大的利潤。既然知道關小姐的目的，林山遠也隻有做個順水人情，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問。
彩印廠的小車司機，大腹便便，氣度不凡，初見麵林山遠還以為他是廠長。廠長的長相則相對猴精一些，少了些氣派。在參觀完工廠之後，廠長帶關小姐和林山遠去了家中。廠長的家是一幢五層樓的別墅，建房花了一百多萬，裝修又花了兩百萬。當然廠長不是為了炫耀，不是誰都會帶到家中招待的。
威儀工廠的門口，有一條河流，這條河流向東江。沿流水的方向往北走兩公裏，有一個叫峽口的地方，有一個廢品收購站。廢品收購站旁邊，用石棉瓦蒙頂的兩排房子，出租給拖家帶口的農民工，這些農民工一般是不進廠的。
兩排出租房之間的空地，有兩個桌球台。桌球台的主人，便是建出租屋的本地人，開著一家雜貨店，店中安裝有長途電話，出租給這些買不起手機隻有傳呼機的農民工使用。雜貨店中又有兩台麻將桌，供這些租客消遣、測試每天的財運。
林山遠二姥爺的兒子，他叫小舅的，一家四口就住在其中一間出租屋。小舅是開摩的謀生的，這兩排出租層中有四五家男人都是開摩的謀生的。當時東莞市內已經禁止摩的拉客，但打工人哪裏都坐得起出租車，乘公交車也極不方便，摩的生意依然很好，但治安隊經常抓他們，抓住了就扣車。
摩的所用的摩托車，都是一千元左右的舊摩托車，因為一旦被治安隊扣下，沒有五百元好處費是取不出來的。摩的司機每天與治安隊員打遊擊，提心吊膽，擔驚受怕。拉客時，總是要乘客先付錢，並讓每一位乘客冒充司機的親戚，例如表兄弟什麼的，以備查問。
但是許多摩的司機，時間久了，治安隊員是認識的。一旦被治安隊員認識了，就如同變成通緝犯一般，遊擊戰就更難打了。
對於這些摩的司機來說，一天也就隻能掙百元左右，大多是在早晚及中午工作，趁治安隊員休息時。
林山遠每個周末都去小舅家，與小舅喝酒，兩人都是酒鬼。每次都是喝一壇子九江雙蒸酒，或者十全大補酒，都是五斤裝、三十度左右。林山遠喝五六碗，小舅喝四五碗。
不到兩個月，去了六七次，小舅向林山遠借了三回錢。第一回是小舅的大女兒開學要交學費，第二次林山遠忘記了是什麼原因，第三次是小舅的車被扣了。
小舅不想要那輛舊車了，要買一輛新車，向外甥借了三千元，買車用去了兩千五百元。小舅說，新車漂亮，乘客喜歡，容易招徠乘客。但是整天被治安隊通緝著，買那麼好的車幹嘛？
林山遠辭職時，小舅送他到公交站，臨行又向他借了一筆錢，前後四次共借了七千二百五十元。在這不到兩個月中，林山遠的工資收入也不到五千元。
小舅整天像通緝犯一樣，在這種高度緊張的思想壓力下謀生，以致後來患了妄想症，睡夢中或白日夢中總是遇到被治安隊追擊。小舅離開東莞時，已經神經錯亂了。
他的病是在飛機場發作的----本來是準備出國打工的。幸虧還未登機，被公安人員送回老家，從此就在老家養病了。
2
韓中嶽在捷龍公司任協理，主管超大電子廠。他聽說林山遠離開美士電子廠了，竟然把超大廠的品管課長辭退了，請林山遠去做品管課長。
林山遠重回溪頭工業區進了超大電子廠後，讓美士電子廠的鍾琴的表妹、表妹夫、表弟辭工，將他們弄進超大工廠。表弟還帶進一位女朋友，是湖北人，名叫小蝶。
韓經理的文員或稱助理，仍是尹敏，是從美士電子廠帶過去的。美士電子廠的品管課長，是林山遠辭職前推薦的一位品管組長。據他說，美士電子廠品管員的工資都降了兩百元。
林山遠之所以願意離開威儀電子廠重回溪頭工業區，有三個原因。一是韓協理是老領導，二人合得來；二是溪頭村離妻子鍾琴工作的工廠更近；三是威儀電子廠兩位經理勾心鬥角，林山遠不願卷入其中。
其實捷龍公司的三位台幹也是勾心鬥角，林山遠本不該來的。主管捷龍工廠的陳協理，是五年前被林山遠從美士電子廠逼走的，他與林山遠早就有矛盾，好在他不管林山遠。但捷龍公司的工程部經理謝胖子，卻一心想要趕走韓協理，取代韓協理的位置。
捷龍工廠的員工多，宿舍緊張，課長級幹部都是三四人一間宿舍。且捷龍廠在工業區的最東邊，去溪頭村租房路程太遠。超大工廠員工相對較少，課長及工程師都是單間宿舍，普通員工也隻有八個人一間或不到八人。捷龍工廠的許多課長便向公司請求，住在超大電子廠去，以獲得單間宿舍。
其他的課長韓協理都同意了，唯獨對捷龍廠工程課長小宋的請求不肯答應。大概是韓協理對工程部經理謝胖子有所戒備，不愛屋也及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