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境內。
琅琊郡,平風縣官道。
寒冬臘月,風雪呼嘯而過,百步之外,難見他景,天地間,似乎隻剩下蒼茫的白色。
此刻,一個名叫王邪的年輕人,快步走在風雪中,破舊的狐裘之上滿是雪花,他腰間還挎著一把刀,觀其模樣,像是行伍之中的製式戰刀。
王邪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少年,少年叫王良,此刻凍得小臉通紅,跟在王邪身後,搓著手,用手捂住嘴,隨後狠狠地哈了一口氣。
王良抬起頭:“哥,咱們什麼時候到平風縣啊?”
“快了。”王邪的聲音飄在風中,顯得有些沙啞。
“哦。”王良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們已經走了七天了,連他自己都忘了,這個問題,他到底問過多少次了。
但每一次,王邪的答案都是“快了”。
王良低著頭,一步步的踩在王邪踩過的腳印上,忽然他眼前一黑,直接撞在了王邪的身上,少年沒防備,一屁股坐在地上。
“哥?”少年抬起頭,有些疑惑。
王邪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到了。”
“啊?”少年王良一時間有些懵,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王邪已經錯開身位,王良得以看見那城池的全貌。
原本漆黑威武的城牆與城門,如今已經成了聖潔的白色,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在這聖潔之下,隱藏著焦黑與暗紅。
城牆上的破洞與凹陷,被覆蓋在了皚皚白雪之下。
當然,被覆蓋在白雪之下的,不僅僅是這些“傷疤”,還有城牆腳下那一具具早已凍僵的屍體。
少年王良不是第一天見到屍體,相反,這一路上,屍體早已成為了景色,隨處可見。
隻不過這一次,王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哥,為什麼沒有人替他們收屍啊?”
王邪的視線掃過那些凍僵的屍體,淡淡道:“因為替他們收屍的人,也死了。”
王良一愣,這一愣神的功夫,王邪已經踏步走到了城門處。
“哥,等等我!”少年王良趕緊跟上。
王邪站在城門下,神色平靜,緩緩開口:“小良,你也算是趕上好時候了,十多年前,想要進城是要花上一些銅板的,不然那些駐城的官兵,可不會那麼輕易的放你進去。”
王良有些疑惑:“現在為什麼不用花錢了?”
王邪指了指上麵,“他們現在怕是沒法跟你張口要錢了。”
王良下意識的抬頭看,隨後嚇得一哆嗦,險些沒站穩。
原來這城門上邊,還掛著兩具屍體,這二位,約莫是臨死之前被腰斬,兩條腿不知道跑到哪裏逍遙快活去了,眼下就剩下個上半身。
腸子和內髒流出來之後就被凍硬了,此刻被白雪覆蓋,這要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兩個燈籠掛在這呢。
王良往王邪那邊湊了湊,“哥,平風縣也遭災了?”
王邪:“何止平風縣啊,整個大梁,不都在打仗。”
兄弟二人緩步入城,風雪並未見小,反而有了越來越大的趨勢,少年王良拽著王邪的衣角,跟在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半晌,王邪來到了一間客棧。
倒也不用敲門,因為這客棧沒門,準確的來說,門隻剩下了一半,其上還有著刀劈斧鑿的印記。
“今晚,我們睡這,我去看看後院有沒有木柴。”王邪摸了摸桌上的風雪,緩緩道。
“嗯嗯!”少年王良重重點頭,凍得通紅的小臉,終於多了些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