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漫天的雪。

自從玉蔻來到玉清山開始,她就知道,這裏常年有雪,從未停過,積雪多了便會化成水流下去,到了山底變成溪流滋潤綠茵地。

但是雪有時候又不是雪。

師尊在的時候,雪是溫柔,是一個個圓巧雪球,是用心捏的雪兔子,是一大一小的腳印,是化進酒壺裏的梅花釀。

地牢的時光漫長,見不到雪。也見不到師尊,見不到沈殷行,連柳玥都見不到。

後來,她的右臂被沈殷行砍下,用不了雙劍,也沒辦法捏雪兔子。她隻能哭著給師尊的劍道歉。

以至於,她現在看見沈殷行,隻能想起自己失去的右臂,斷口處生出的疼痛,哪怕人生重來,這份痛苦也沒有消失半分。

痛苦被恨意澆灌,長出不依不饒的藤蔓,將她脆弱的脖領勒住,直到呼吸困難。

沈殷行這一世什麼都還沒做,但這和玉蔻有什麼關係?

這份恨意足夠支撐她殺死沈殷行,無關良知,她玉蔻從不是什麼好人。隻不過被師尊寵壞了,覺得玉清山萬劍宗都是如他一般的正道仙人。

現在她清楚,這裏哪有什麼仙人?不過都是一群得了點靈力的蚍蜉,妄想撼動天界那棵巨樹。

所以她拔劍了,沒有一絲猶豫,不帶一分躊躇。

前世,玉蔻的一生充滿灰敗,死前還懷著悔恨,她知道,人活那麼久總會有些難以釋懷的過錯,但現在,有了新機會。

她要斬斷過錯。

玉蔻喚出龍淵與霜雪,周身靈力暴漲,飛雪都被威壓震開,形成一個獨有的領域,隨著衣袂翻飛,玉蔻腳踏白蓮,騰空而起。

雙劍飄忽不定,翻身時又婉轉有力。

沈殷行卻毫無抵抗,任由玉蔻雙劍斬在胸前。

唯獨那眼神微亮,唇瓣顫動著。

兩道劍光一閃,沈殷行的胸口瞬間出現一個十字傷口,鮮血淋漓染盡他的素白衣袍,連嘴裏也滲出鮮血。但他始終站著,脊背筆直。

倒下去之前,沈殷行伸手在懷裏摸索一番,拿出一個白色布團,裏麵還有一層糖紙包裹,是杏子糖。

他伸手示意把杏子糖給玉蔻,卻並沒有離太近,保持雙方都碰不到的距離,看玉蔻沒反應,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杏子糖的果香味溢出,看來是上好的零嘴,光是聞著都讓人覺得味道濃鬱垂涎欲滴。玉蔻最喜歡吃的就是杏子糖,但她討厭沈殷行。

沈殷行嘴角微扯,像是含了一抹苦澀,把那個包著杏子糖的布團輕輕放在石桌上。

柳玥和她一眾小弟早在剛才玉蔻使出那一劍時就被震開,但很明顯她去搬救兵了。

玉蔻看著沈殷行,心裏覺得有點奇怪。

你怎麼還不死?

“主人,沈殷行是書中大氣運角色,不能殺,也不可以殺。”

她眉頭緊鎖,怎麼不早說?

“我看你打的起勁,怕打擾你。”

所以說沈殷行不會死,是嗎?

“一般來說是不會死,但是被你這樣謔謔來謔謔去可能會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