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琅在襄陽禦敵,謝漣在京口練兵。
而司馬煜從京口一路走到襄陽,再從襄陽折回建鄴之後,更是加倍的忙碌起來。
十天半月不進院子是常有的事,偶爾回來了,也隻在阿狸這裏蹭吃蹭喝蹭床鋪,還經常吃到一半就被叫出去。
荊州一代已經戰火蔓延,想來等西邊襄陽的攻防戰有了結果,東邊大規模的戰事也就要逼近了。
司馬煜的精力全投入在這裏麵。
這不是個皇帝點狼煙,天下諸侯就紛紛率兵勤王的時代。也不是個皇帝伸伸手,四麵八方就趕緊出人給錢的時代。唯一確定的南邊的土地不可能拱手讓給胡人,打是一定要打的。但該怎麼打,那就是各家自己說了算了。皇帝可以給意見,人聽不聽則是另一回事。反正誰都知道,“政在世家,祭在司馬”。
京官固然多為忠君之輩,但在大多數封疆大吏眼裏,皇帝隻需乖乖當擺設就夠了。不想當就換人,反正都一樣。
這現狀在孝貞皇後一朝改觀過,那時有桓步青在,孝貞皇後可憑強權和武力統禦天下。皇後餘威所及,甚至可以一力扶持她的女兒繼位。但自公主神隱,桓步青叛亂之後,皇權的威嚴就一直沒有恢複。
皇帝努力了多少年,才稍稍改善幾分——至少目下司馬煜有什麼舉措,不會有人敢在明麵上抗令。
也隻有到了這個時候,阿狸才會覺得,自己生來就是太子妃的命。
——如今江南十五州,有六州的軍政都握在王家人手裏,且大都不是有民無土的僑州。如果在地圖上標注出來,大概長江流域整個兒都在王姓刺史或都督軍事的管轄下。隻在江北淮河附近的徐州和兗州,分別由庾林和謝冰治理。庾家暫且不說,謝家三代人都是太子黨。王家根繁葉茂,各宗互成犄角,也各有立場,沒有嫡係力壓旁支一說。然而王坦也是有手段和威望,可以統禦全宗的。
阿狸隻是嫁給司馬煜,就給他省了多少事啊——雖然給她阿爹平添不少麻煩。
但就算這樣,司馬家也還是有人要給她下絆子。
經秋入冬,天氣寒冷起來的時候,各宮各院裏也開始分發禦寒的衣物。
阿狸也不是太公正的人,司馬煜六個掛名的姬妾,她隻跟左佳思有交情,又知道她是落水中過涼的,給她的分量便特別足。
就這樣,也還覺得她未必夠用——這姑娘看著花兒一般嬌弱,卻是個大胃王。不定時再抽風一下,惹出什麼麻煩,隻怕就更不夠了。
阿狸隻是奇怪,這一年深秋連著兩個月她似乎都沒什麼動靜。秋魚最肥的時候,阿狸還以為院裏管花木水草的女官又得到她這邊來告左佳思的狀,結果也沒有。
這一日分完衣物,閑下來了,幹脆就悄悄的去她殿裏串門兒。
“最近吃用都很足。”問起來的時候,左佳思就說,“上下都很照顧我。”
她才說完,果然就有小丫頭端了點心和茶水進來。又仔細問了左佳思還有什麼吩咐。
“已經沒有了,你們都下去吧。”左佳思就說,聽語氣,似乎是有些悶悶不樂的。
丫鬟退下去了。
阿狸就笑道:“怎麼,看著不高興?”
左佳思就點了點頭,低頭撥拉著茶盞,“看她們假笑,心裏怪煩的……明明背過身去就要冷下臉來說三道四,幹嘛還要裝著很喜歡我?”
阿狸忍不住就笑起來,“你管她們背後幹什麼,不是找心煩嗎?看人看臉,又不是看屁股的。”
左佳思落落寡歡,“阿姊你不懂啦……”
“那就說來聽聽唄。”
左佳思便加倍心煩起來,沉默了很久,才對阿狸說:“她們教我自保,教我富貴之道。”
阿狸便沉寂下來。
——其實在一周目裏,她就應該發現這些的。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個契機,那個契機就是左佳思遇到了司馬煜。因為這姑娘有足夠的美貌,不會有男人不對那美貌恍神。
庾秀忌諱這份美貌,她可以把左佳思送入東宮。阿狸若忌諱這份美貌,就必然要與左佳思為敵。
那麼此刻左佳思該如何自保?
無非兩樣:討好司馬煜和太後,防備阿狸。而討好司馬煜,便也是她的富貴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