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濟教會醫院。
保鏢走後,病房霎那歸於沉寂。
嚴弈臨的淚收得極快,那張悲痛欲絕嚎啕大哭的臉,很快轉為一片冷血的陰沉。
門開,走進來一個孩子。
又矮又瘦的,像豆丁。
嚴弈臨背對他,臨窗望著保鏢離開。
豆丁性格活潑,從早上到現在就一肚子疑惑。
他問:“老大,你為什麼要我們拔了你媽媽的氧氣管啊?”
那很危險哎!
說不定會死人的!
“那不是、不是……媽媽嗎?”
豆丁加入新城沒幾天,壞事做得少,見得也少,心裏還存著做人最基本的善念。
但嚴弈臨不一樣。
說起來,新城還是他的老東家呢。
這世上的事,陰陽、明暗,缺一不可。
A市有嚴家,樹大根深難以撼動,普通的小幫派壓根沒法從中搶食吃。
而S市,六區八縣,各有各的“保護神”,新城就是其中之一。
那些追著嚴弈臨討債的,就是新城的人。
上一世,他被他們找到,打了個半死,為了活命才放棄學業加入他們,而這一世,他是主動找上他們的。
“也不知道彪爺看上他什麼……要我認他做老大……”豆丁嘀嘀咕咕的。
這人好怪。
讓他帶幾個人打他,越狠越好,最好打到不省人事。又讓他拔他媽媽氧氣管驚動醫生,再打電話告訴他。
怪。
嚴弈臨充耳不聞,回身,目光落在床上麵容蒼白的女人身上。
媽媽?
哼,她也配?
“你不用管。”嚴弈臨陷在扶手椅裏,交疊腿。
明明是個一身是傷的弱氣少年,手臂骨折,顫顫巍巍地架著,臉上還有尚未幹涸的淚痕。
可那樣的坐姿,再瞧他,卻有鋒芒畢露的殘忍,和難以觸碰的危險。
他不好惹。
豆丁的心裏冷不丁冒出這三個字,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嚴弈臨勾唇,輕笑了一聲。
他的眼前浮現出楚梨抱著他,安慰他的樣子,少女的香氣繚繞頸間,久久不散。
好想!好想現在就把那顆甜甜的脆梨啃個稀巴爛……
“老大?”
嚴弈臨的笑容漸漸變態,豆丁脊背發寒。
他喚回出神的人。
嚴弈臨的麵容頃刻重歸冰霜般的冷漠:“宋彪在金東、周皋、李川這三個地方要收的債,拿給我看。”
彪爺……他直呼其名。
……
楚梨自那天嚴弈臨匆忙走後,心神慌張。
她坐董珍書的車回家,借口頭疼,婉拒了共進晚餐的邀約。
嚴弈臨的臉,卻不是嚴弈臨。
會有這麼怪的事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楚梨加緊了對嚴弈臨,嚴家那位在海外留學的大少爺的調查。
“小姐,您給的信息實在太少了,我們也沒法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啊?”
確實。
說到底,楚梨是不了解嚴弈臨的。
她從沒聽他談起他的過去,臥室裏也沒有任何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又或是和家人的合照。
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血型、星座、生日……這些她都一概不知。
即便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隻有一次,她替犯錯的女傭求情,他玩心大起,下巴擱在肩窩上,惡劣地要她代替女傭煮碗粥給他喝。
楚梨又害怕又屈辱,沒人幫她,她做了好久,端到嚴弈臨麵前燙到了手指,被男人順理成章地悉數納入口中吮了個遍。
那是一碗花生粥。
嚴弈臨喝了個精光。
楚梨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但那天男人沒罰她,那大概是還可以?
但過後她才知道,嚴弈臨花生過敏,那天男人喝完粥步履匆匆,不是有急事,而是去醫院……
“花生……過敏……”
楚梨忽然想起這件事,而後眨著靈動的眸眼奇怪:
按說她犯下這等大錯,屁股該被嚴弈臨打爛的,但那天晚上他回來,不僅沒有罰她,還帶了一捧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