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個電梯,門後的空間卻是狹窄且空曠。
輪不到推杯換盞,我們給出的答案簡單。
“操,這酒難喝了。”
年少的憂鬱,無非為了愛情和紙片人。我們畢生追求短暫而美好的事物,從朝朝暮暮到昨日曇花,不經意的播種開滿月霜,又被風融化,滲進每個少年的心海。
窗外遠處的高層又滅了一盞燈,比起行將結束的日月輪回,這夜總有人兒無眠。
或許,你聽我說,這一切又是一場誤會。我無意作樂,這一對鳧鳥怎麼遊成了鴛鴦?
充過電,子時已近過半,我決心是要離開這裏而回到老城區去的。
街道上安靜得略顯詭異,時有貨車長途奔走留下的沉悶困倦的轟鳴,整條路不見一個行人,便很難不生出極大的孤獨感。
如同末日後身處荒廢的城市,這孤獨卻賜予我病態的快感。
轉過拐角,出現個穿著身黑色棉大衣的老者,他步履緩慢,卻格外堅定有力。我疑心他也是這仁厚黑暗的棄子,在恒久迷惘的重霧中,帶著無比清晰的雙眼亦或混沌如我的雙手,向著黑暗發起一去不還的衝鋒。
隻是,他走得慢,我們是年輕一代。
可,在無數朵冷月,和金文彙偷生若死的光亮裏,我能看得見什麼呢。
不合時宜的勇敢、不經思索的怠慢、不能開口的喜歡、不可填補的缺憾……我們笑著罵著,難掩口嗨的事實。內心卻從未如此飄搖,怎的是一株草還是一棵鬆:柔軟且心無居定,亦或把我的心髒紮根於你,卻落下我難以祓除的刺,空流血,如四月櫻花。
會隨年歲而消減的,一時興起所以可以拋卻的,充盈了大氣,於是呼吸都會痛。可我怎麼如此想你,超脫了空間的不可知不可解,它會傳達給你,所以你是否會恨我?
“其實我很喜歡壓馬路。”
我本做好了步行個把小時回家的準備,沒想到能在十二點的街上遇見空出租車——它為我鳴笛,我向它招手——這也是一種驚世駭俗的雙向奔赴。
司機師傅話不多,我能暫且休息一會,也能緩解東北初春的寒冷。
師傅人很好,開了暖風空調。隔絕於這座寂寞空虛的城市,我們靠著這台工業時代的產品索求著暖意。偶爾幾盞亮著的街燈從窗前閃過,但那同樣與現在的我毫無關係。
我們的人生永遠都是點對點的直達,我們無心去關心路上的風景,因為我們和那些景色已經建立起一層隔膜了。它們可望不可即,甚至大多數都不會留在小小的一段記憶裏。
偶爾想起的,考慮到很少有出租車帶著你兜圈子,也隻能用作懷念。
人類活動需要練習,練習人情世故、練習說話漂亮、練習滿嘴謊言、練習忘記釋然。我是個懶人,固執且倔強,它常常拿我沒辦法。
這不意味著逃避,我們會被迫學會,成為我們早該成為的那樣。
司機師傅收了我十塊錢,比我預期的便宜一點。在準備打開車門時,我陷入了強烈的眩暈和失明感中,世界在傾倒、意識在崩潰、情感在分崩離析,悔恨和恐懼把我拉入你的漩渦中,將我咀嚼吞沒。轉瞬間又塵埃落定,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下車,輕歎。
“操,不勝酒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