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開心嗎?”
即使趙瓊瑛不說話,葉小池還是察覺出了她的情緒。
已是夏末的日子,容府的院子雕梁畫棟,草木茂盛。秋的寒意浸染了一片翠綠,卻獨獨放過了趙瓊瑛身前的這一棵樹。
她從思緒中抽出注意,想回應葉小池,抬頭卻注意到眼前樹上一簇一簇的花苞。
嘴邊否認的話便不自覺地拐了個彎。
“桂樹?”
兩個字說出口的瞬間,一顆飴糖同時被葉小池遞到了趙瓊瑛麵前。
趙瓊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少年躲閃地移開目光,輕聲道:“殿下若是不開心便吃些甜的吧。”
趙瓊瑛下意識想拒絕,目光赫然掠過靜靜躺在他手心裏飴糖,瞄見少年輕顫的睫毛,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指尖掃過手心,見趙瓊瑛將糖拿在手上,葉小池方才放下手臂,手指微微蜷縮成拳頭,又在碰到手心的瞬間鬆開。
糖都拿在手上了,趙瓊瑛摩挲著糖紙,看得出,葉小池應當是將糖揣得極其穩當,虧得今日天氣涼爽,否則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糖估計早就得化成糖水了。
她剝開糖紙,將糖輕輕含進嘴裏,甜蜜瞬間在舌尖化開。仿佛是因為這顆糖帶來的影響,趙瓊瑛指了指眼前的桂樹,道:“你看,桂花要開了。”
葉小池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果然見到一樹緊湊的花骨朵。
他想象著滿樹桂花的樣子,腦袋裏卻無法出現畫麵。於是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沒見過桂花,僅僅隻是知道而已。
葉小池不想掃了趙瓊瑛的興,正猶豫半晌應當如何回答,不料趙瓊瑛卻繼續道:“我母後走的時候正是桂花盛放的季節,那年的桂樹也是如此繁盛的樣子。”
葉小池驚訝地看著她,心底忽然湧起一股難言的酸澀,趙瓊瑛音色喑啞地繼續道:“母後喜愛桂香,父皇便在皇宮中各處都栽上桂樹,鳳鸞殿尤其多。”
“母後仙逝的那年,滿宮的桂花開得格外好,天地之間都是桂花的香氣,她就是在這香的浸潤下離開人世的。”
即使說著霍青梅的死,趙瓊瑛臉上卻不露半分悲色,隻是緊緊攥住了袖子。
此刻的葉小池是全然的旁觀者,趙瓊瑛過分平靜的表情卻使他心底原本的酸澀洶湧成刀割般的痛楚。
為什麼呢,明明悲慟欲絕,臉上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從前他隻知道她是玉京城中備受寵愛的公主殿下,此刻卻忽然意識到,或許她的處境並沒有他想的那樣美好。
就連在千裏之外回憶起母親的死,麵對他人在場,也能做到麵不改色的趙瓊瑛倒底是怎樣的人?
葉小池沒注意到,在他下意識的思考中,自己被定義成了趙瓊瑛的外人,而他卻似乎並不為此感到任何的異樣。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趙瓊瑛本人身上。
他們沒注意到,就在二人身後,遠處,孑然獨立著另一個人。
晚風裹挾著酒香,掃過江擇雪的鼻尖,仿佛秋的序篇,他卻不覺得涼。
趙瓊瑛和葉小池的身影一半隱在陰影裏,兩人站得不近,他的目光卻半刻也沒有從兩人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