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疼痛感襲來,高金芝睜開杏眸卻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想起身,卻發現脖子上被套著鐵箍,摸過去是一米多長的鐵鏈,係在一個牆角的石碾上。
再摸身上,衣不蔽體,遍體鱗傷。疼痛一遍遍刺激著大腦,瘦骨嶙峋的皮肉包裹著痙攣的腸胃,太餓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觸感又太真實了。一陣腳步聲從頭頂上方傳來,轉眼是微弱的燈光,進來一個麵容憨厚的男子,左手掌燈,右手抓一根似乎是趕牲口的鞭子。放下燈就是一頓抽,不理女人你是誰的質問,在她慘叫聲中轉身拿燈又走了。
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的摧殘讓高金芝徹底痛暈過去…
噩夢醒來,高金芝渾身無力,背下床單已汗濕。起床,洗澡,早餐過後,依然毫無精神。回想自己的一生,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曾有過短暫婚姻,卻查出不能生育離異,墮入紅塵,左右逢迎竟然豔名遠播,坐擁巨額資產。近日將名下企業盡數托管,開啟了瘋狂的囤貨行為。
因為高金芝有預感,災難越來越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否有用,總好過什麼也不做。沒什麼過不去的坎,爛命一條,不服就幹。
將最新款的華為測試版手機放枕邊,入睡,疼痛與饑寒再次襲來,觸手是一個蘿卜頭,搖晃著高金芝的身體,用稚嫩聲音的輕聲喊“娘,我是鐵蛋,快醒醒”。看她醒來,將一個隻有雞蛋大小的土豆塞在她手裏,急急跑開了。
高金芝的牙齒還未來得及咬合,土豆就連皮進入了腸胃。饑餓感更強烈了,身體似乎也在不斷的收縮,直至比那華為測試版手機上的娃娃掛件還要小一點點。拉開拉鏈,高金芝藏身掛件裏邊,隻需要拉開娃娃眼簾,她就能看到外邊的世界。
腳步聲傳來,男人進來不見了女人,大喊,“這臭婊子又跑了,這次一定要卸她一條腿。”大量的腳步聲來了又走了,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娘終於逃出去了嗎?”
高金芝急喊,“我在這裏”。
鐵蛋循聲摸過去,入手一個精致光滑的物體。溫柔的聲音傳來,儼然是娘的聲音,“鐵蛋,快帶娘離開這裏”。
鐵蛋驚得差點手機脫手,但依然將疑似娘親的物體放入懷裏急忙往外跑。
外麵已是落日餘暉,慢慢適應了刺目的光線,才發現這裏似乎是黃土高原上的農家小院,自己被困在閑置的地窖裏。
小孩子對事物的接受能力似乎特別強,跑出籬笆院,穿過東側的菜地,順坡跑到一片農田邊的土窯裏。土窯應該是挖來臨時避雨或存放犁耙等農具的,隻有不到一米高,深度卻有兩三米。狹窄的入口進去後,側麵竟然有潔淨的石板,上邊堆放著幾捆麥稈剁。另一側有石頭碼成的簡易灶台和一些幹柴火。
鐵蛋將手機輕輕放在石板上問,“娘,你在這裏嗎?”
高金芝看著孩子急切的眼神,眼角濕潤,拉開大拉鏈,微小的身體走出來,說;“娘在這裏。鐵蛋,娘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你跟娘說說這是哪裏,你爹是誰,娘怎麼會在這裏?”
鐵蛋哇一聲大哭起來,抽噎著說,“村裏的嬸子說你是瘋婆子,爹撿回來做媳婦。可是鐵蛋知道,娘不是瘋婆子,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隻是一直被關在地窖裏。爺爺、大伯、爹都不讓我來看你,我每次都是半夜瞧瞧來,再偷偷回去。現在好了,娘你藏這裏,我出去玩的時候把你藏身上,娘別害怕,我會照顧你…”
遠處傳來女人喊鐵蛋回家吃飯的聲音,鐵蛋急忙說,“回去晚了要挨打,晚點過來看娘”,轉身跑回去了。
高金芝想跟出來,走過那“漫長”的幾米,鐵蛋早已沒了蹤影。打量漫無邊際的麥田,返青的冬小麥苗高出自己太多,想看遠一點就得努力爬上去,剛站上那葉片,微風吹來,相對微小的身體猶如遇到颶風被卷入空中。她看到了跑回院門口的鐵蛋,也看到漫無邊際的麥田不過是三分梯田。耳邊一聲燕叫聲,巨大的喙張開,將高金芝沒入黑暗中。攢鑽翻騰中不斷有食物進入燕子食道,擠壓著她緩慢的移動,直到眼前一亮,從屋簷下墜落進入燕子的草泥窩。在擁擠的燕窩中,躲避小燕子的踩踏,終於爬出燕窩在三角形邊緣處找到了藏身地。
夜未央,屋裏老人喊老伴吃飯,一碗菜湯,半個蒸紅薯。老婆子韓俊梅問,“銀虎婆娘能跑到哪裏去?早些回來的紅娃說大白天的誰都沒見人。”老漢蔡東生搬著小板凳坐下說,“唉,走了好啊,太可憐了。銀虎造孽,關了那女娃6年了。跑出去被抓回來,那次不是打個半死。感覺死過很多次的人了,隻要有點機會就往外跑。這女娃性子也太烈了。村裏買媳婦的那麼多,就這高金芝看著溫順,內裏卻是個性子最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