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灰暗一片,她的身影被巷子狹小的陰影擠壓著。像是一隻紙鶴,被係在不被期待的孤島上,潮水覆蓋,墜入泥濘。
這一刻,她忽而明白,肮髒的溝渠,是無法掙脫的。
醫院vip病房內。
江蘊廷麵無表情的在病床邊,證券部負責人把一堆文件遞到他麵前,說:“這些是股東名冊、董事名冊、股東及董事持股資料。”
他說:“我不會去股東大會。”
他把手中的證券ekey交給戴叔,“爺爺現在情況穩定了,沒事別找我。”他推動手輪出去,戴叔追上他,低聲說:“你爺爺的意思是,讓你盡早接受治療。”
江蘊廷說:“他們不會推舉一個廢人坐上那個位置。”
戴叔推著他往電梯進,鄭重說:“所以你必須站起來,在你爺爺活著的時候!這一年,他一直在強撐,給了你足夠灰心短誌的時間,允許你消磨放棄自己。你不能把情感虛擲在那些芙蕖月光上,你有需要擔負的東西。即便他不為難你,但你從內心上,肯接受巍峨大山的崩塌嗎?”
江蘊廷低下頭,一種倉惶神色在他的眉宇間回旋,他說:“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曾經的江蘊廷,為了爺爺願意不遺餘力。可突如其來的車禍和父親的離世,使我頹喪失意。當我離以前的生活越來越遠後,我以為從高處跌落的失重感,會持續一生。可不過一個轉身……我遇見林聲,開始思索另一種關乎人生的課題,如何定義渺小,又如何定義偉大?那是哲學家需要探討的問題,對於我,隻言片語難以表達她的深刻……”
“我知道在你們眼裏,將這些視為我的‘墮落’,將我的沉淪歸咎給救贖文藝的電影橋段,批判我的沉浸和饑不擇食。將林聲視為救贖我的可笑對象,甚至對此不屑一顧。因為它不夠堅固,也注定無法堅固。因為這是內在欲望與價值的相悖。你們有足夠的理由和能力去拆散我們,你們都在等……大可不必,人在絕境時反而最清醒,我從未這麼清醒理智。”
戴叔一直在見證他的蛻變,可他如此堅定的說出這番話,還是使戴叔感到震驚,“無論怎樣,我都欣慰你走出了一步。”
“我一直在找腎源……我希望林聲能盡快做移植手術。”江蘊廷最後說。
林聲回家時,夜色很深。她摸黑掏鑰匙,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是江蘊廷在自家門口,說:“停電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林聲借著月光,見他身上籠罩著一片迷離的暗影,不知道他又執著的等了自己多久。她哦了一聲,用頭發盡量藏起臉上的青紫淤痕,問:“怎麼了?”
“我想去二樓。”
林聲沉默片刻,走向他,“不準備下樓了嗎?來來回回多麻煩,我隻負責推你上去。”
她推著他進房間,彼此無言,許久後,江蘊廷忽而說:“你的聲音像是哭過。”
林聲轉身要走,江蘊廷握住她的手腕,卻觸到黏膩的血。他長久緊繃的情緒頃刻間決堤,“怎麼弄得?是誰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