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未路狂奔(1 / 2)

大雨如織,猛烈地傾泄到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望著白茫茫的原野,李信將刀鋒從野兔的頸中緩緩劃過。

左手中那個小小的身軀忽然繃緊,然後猛烈地抽搐,從野兔身上傳來的體溫與顫抖,似乎在提醒著李信,這同樣是一個蘊藏著巨大求生欲望的生命。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李信的手腕處流過,帶著微微的腥臭,悄無聲息地滴落到地麵。

他伸出舌頭,和著雨水,毫不介意地舔拭著手上的鮮血,並且用雙手擠壓著野兔的身軀,直到一股黑色的汙汁從傷口中冒出來,他才意猶未盡地丟下那具早已變形的小小屍體。

不是它死,就是他死。

逃亡十五天以來,他已經殺了數十隻大大小小的動物,喝血,是他求生的主要手段。

他不敢生火,因為這裏是草原,追兵不是瞎子,一道細細的煙霧,便能將他置於死地。

人隻有被放進人群中,才能跟野獸區別出來。

在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在追兵的圍剿中,隻有小心地穿行於半人高的草叢裏,小心地獲取那些腥臭的鮮血,小心地割下幾絡鮮美的生肉,才能讓他繼續生存下去。

這是人類的本能。

鮮血不僅能夠緩解他的饑餓感,也能緩解他的饑渴,他的咽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嗝,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音。

這場大雨,給了他一個難得的休息機會,追兵將在大雨中完全失去追蹤他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即將獲得解脫。

什麼是解脫?

像那個漢人奴隸一樣,發出最大的吼聲,奔跑著衝向察哈爾人的長箭?

還是像那個西域女奴一般,一刀割斷自己的咽喉,麵帶微笑,朝著西方倒下去?

又或者像那個土默特人,跪在自己同胞們的馬蹄前,被長刀削掉天靈蓋?

這些跟他一起逃亡的同伴們,在這十五天之中,被緊追不舍的察哈爾人誅殺殆盡,隻剩下他一個人,還在苦苦地掙紮。

可是察哈爾人為什麼要對他們緊追不舍呢?

李信百思不得其解。

他甚至也想不起自己的身世和來曆,腦海中最初的記憶,便是一年前那個多霧的早晨,他睜開眼睛,便看見了張鐵塔。

“你是漢人!”張鐵塔就是那個衝向長箭的漢人奴隸,“你長得跟我很像,還聽得懂大明官話,你就是漢人!”

“我看他長得像衛拉特人,”那個被削掉天靈蓋的土默特雜役忽失溫取笑道,“鼻梁骨高,眼珠還有些藍,也聽得懂蒙古話,主人用一頭羊就在集市中買了回來,哪點像漢人了?”

“他的力氣很大,”自殺身亡的西域女奴阿絲麗歎了口氣,“打起架來也不要命,一箭還可以射中百步外的靶心,你們最好是對他客氣些。”

“你就是漢人!你記不得自己的身世來曆,可能是被人販子們打傻了,”張鐵塔最後補充道,“從今天起,你就姓李,這可是我們漢人的大姓,天可汗唐太宗知道吧,他也姓李,至於名嘛,人無信不立,你就叫李信吧!”

這便是他姓名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