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王朝223年的冬天。
下了一天的雪,天地間銀裝素裹,天寒地凍,郊外寂靜無聲,人鳥無跡。鍾靈秀衣不蔽體地蜷縮在郊外的破廟裏,周邊悄無聲息,她已經被所有人遺忘。
這是她癡傻的第四個年頭,大抵是破廟裏那個殘缺的佛像動了仁慈之心終於舍得終結她的生命。
回看她這短暫的二十年,真好似飛鳥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鍾靈秀生於簪纓世族、承平盛世,父親是當朝禦史大夫,母親是大將軍府嫡長女,兄長玉樹臨風,又格外驕縱她。雖母親體弱,但雙親和睦,府中人口簡單,再加上是家中唯一的嬌嬌兒,自幼嬌生慣養的她,何嚐受過一日的委屈,這樣看也算是投胎小能手了。
在她去世的第七日,破廟裏迎來兩個不速之客,原是臨安王去圍場狩獵,一隻通體白色的野兔受驚橫衝直撞一直跑到破廟附近,臨安王追兔至此。
本是看那兔子潔白如雪甚是好看,近日回京見到小外甥女粉糯軟萌,想活捉那隻兔子送給小外甥女耍玩。忽聞有鼠蟲啃咬之聲。
“王爺,捉住了。”靈安王的隨身侍衛高聲道,驚得鼠蟲四處逃竄。
靈安王快步走向侍衛,腳下一頓,低頭細看似是殘骨。剛要開口詢問侍衛,就聽“啊”的一聲尖叫。
循聲望去,他飛刀侍衛一個眼神。見慣了戰場上血流成河,成屍戰場的慘烈,還能這樣大驚小怪,真是沒出息。
侍衛左前方是一具女屍的殘骸,鼠蟲啃咬後的內髒和表皮四處散落,腿骨處的外衣滿是汙垢,已看不清衣料原本的顏色,像破布一樣掛在軀體表麵,皮膚裸露之處均有老鼠啃咬痕跡,露出白森森腿骨,腳趾俱無,隻剩半個腳掌,慘不忍睹。
侍衛用劍柄撫開擋在女屍臉上的頭發,一雙塌陷眼窩的眼睛死死地睜著,侍衛看的渾身一震,高起的顴骨,尖削的下巴,瞧不出個人樣,那雙睜大的眼睛尤其瘮人。
他沉聲稟告:“王爺,許是凍死的饑民。聽說前幾天的大雪凍死很多逃難來京城的老弱婦孺。”
“嗖”的一聲,劃破了破廟的寂靜,屍體的袖口裏鑽出來一隻碩大的老鼠,屍體胸前的手臂垂落到地,露出黝黑幹枯的手指,清晰可見拇指和食指之間的虎口位置有個心型胎記。
這個胎記長的倒挺好,讓臨安王想起一人。
初到京城那年,臨安王剛參軍,是個守衛城牆的小兵。在城樓上遙見那人粉麵桃腮,仙姿綽約,乘坐的馬車流光溢彩。
站在他旁邊的守衛說這女子是京城最美的女子,長的像仙女,又生在富貴堆裏,就連胎記都很會長,位於虎口位置的心型胎記像是在修長白皙的玉手上點綴的梅花。
離京多年,仍記得那日他站在城牆上看到的她,眼波流動,顧盼生輝,像初升的太陽明亮耀眼。
相同胎記的兩人生命軌跡竟然大相徑庭!臨安王不免長歎一聲。
“王爺,時辰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