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祁提著燈在外來回踱步,等了好久也沒等到時漁出來,他不免擔心她又出了什麼故障。
明明都說了要在殺死她之前好好照顧她,他竟然因為一時上頭把她置於危險的境地。
聽到門內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安祁放鬆了捏緊的拳頭,淺歎一聲。
“人偶師先生挑衣服的品味真不錯,我很喜歡。”時漁笑吟吟地扭著腰肢,朝安祁款款走來。
她選了一件天藍雕花蓬裙,黑色頭發微卷,被屋裏透過來的陽光拂照著,成了栗色,讓這位美麗的戲劇演員少了幾分高雅,反倒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
時漁現在在舞台上幾乎沒穿過這樣式的衣服了,這幾年來的演出服都是紅豔為主。安祁呼吸一滯,他想起了時漁剛登台演出的時候,她總是穿著淺色衣服,那會兒,從亞特蘭劇院頂部天窗傾斜下來的陽光總愛隻眷顧她一人,將本就亮眼的人兒塗抹上一層不屬於人間的色彩,這一刻,仙境不再是仙境,人間也不屬於人間。
安祁就是這樣被時漁吸引的,雖然知道是光照的原因,但他更傾向於時漁本身就在發光,她的笑容沒帶上她本身的任何情感,而是將角色的笑完全展露了出來。
時漁的第一場演出結束後,他便知道,這女人是真正為舞台而生的,她無比享受自己所表演的一切。
而他也是受了她的這般精神的鼓勵,才有了心思成為赫克洛斯王國裏所謂的天才人偶師。
他以為她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舍棄了自認為不合適的顏色,可站在眼前的她穿上了好久不見的淺色裙——他給她拿的衣裙裏,唯一一件淺色裙。
一切似乎都沒變過……但她脖子上的紅痕太顯眼,不斷刺痛安祁想要自我撫慰的心。
都變了,曾經那個在舞台上肆意揮灑青春的女人已經死了,死在她最愛的舞台上。
但她並不快樂。
“有時間的話,你願意和我聊聊嗎?”安祁開口問道,這都不能算個問題,他心底早已經有了答案。
時漁的反應並沒讓他失望,她先掩嘴輕輕一笑,又帶著傾慕的眼神盯向他,嬌俏開口:“你願意和我聊天,我求之不得呢。”美目顧盼生輝,她將折疊好的外衣交還予他。
交際場上,她對所有人都這樣,無一例外。
即使是他這樣不善言辭的人,她也沒有不屑賠笑。
安祁心中略有煩躁,他並不喜歡時漁這副樣子,即便她表現的是一個當好富太太的極好模子。
“你可以不用把我當……人的。”安祁想說的是,他不希望時漁把自己當外人,但話出口,他才意識到這女人真的不對自己有多熟。
“……”時漁覺得自己這輩子以來,無語的次數就沒這兩天那麼多過,她張嘴了半天,硬是沒卡出來半句話。
好吧……既然沒話說了,她便走到安祁身邊,二話不說拉起這男人的手,十指相扣,往樓下走去。
安祁呆若木雞立在原地,時漁沒拉動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癟了下嘴,又轉回頭對他嫣然一笑。
安祁覺得自己一下子就飄了,腳步輕輕,很輕鬆就被時漁牽著下了樓。
她對別人也是這樣嗎?還是,他是獨一份?
時漁臉也紅,她並沒看起來那麼風輕雲淡。從小到大除了舞台,她可是第一次這樣牽非弟弟的男性的手,至於為什麼牽起手來那麼輕車熟路,隻能說福利院的孩子們太黏人了。
很快,時漁停了下腳步,飄飄然的安祁沒能注意,直接湊了上去。
被撲了一下,時漁並沒在意,她隻是邊打探周圍邊疑惑開口:“安祁,你的出行工具安置在哪裏?”
安祁這會兒清醒了,心中的喜悅隨著時漁想要離開的心思而煙消雲散,他嚴肅問道:“你要去哪?”握著時漁的手也稍稍用力。
“嘶,你弄疼我了。”時漁無辜地搖著夏祁的手,怒瞠他的兩眼很快就淚汪汪起來。
安祁一下子慌了,他忙道歉,下意識想要抽出手。
時漁握緊他的手,把他拉朝自己,軟聲道:“安祁先生這也太不負責任了,把我的手弄疼了就想跑,看來……在你心中我也隻不過是可以隨意丟棄的一件物品罷了。”
安祁不知道怎麼招架她的攻勢了,隻好無比稀罕地把她緊握著自己的手捂住,放在嘴前輕輕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