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年的俘虜生活,在達子營地裏作孫子一樣苦熬,哪裏還能這麼拎不清。反倒是太上皇帝的言行,實在是有些拎不清自己的狀況。
不一會,楊洪、朱謙、紀廣、趙琮甚至羅亨信都到了。朱祁鎮沒有顧及幾人行裝有些奇怪,直接要密會紀廣“交待幾句話”。
“回上皇,臣等自奉今上旨意鎮守宣府以來,皆用心盡責,未曾怠慢朝廷差使。上皇但有訓諭,臣等躬領。”單獨見朱祁鎮?紀廣不敢。如果是一年前走了王振的路子得了見正統皇帝的機會,紀廣怕是作夢都能笑醒。現在嘛,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嗎?
紀廣的話不僅在朱祁鎮聽了覺得刺耳,袁彬聽了也是心裏一驚。袁彬眼尖,看到幾人身後有人捧著大紅包袱,有捧著梨花木匣子,怕不是尋常物件。
“朕自與汝述話,旁人且退下就是。”朱祁鎮惱了。
“上皇,吉時已到,該上路了。”興安在一旁突然陰惻惻來了這麼一句。
......什麼叫吉時已到該上路了,你才該上路了!你爸該上路了!你媽吉時已到了!你們全家都到時辰該上路了!
“放肆,興安怎敢如此忤逆朕。來呀,拿下此賊。”朱祁鎮發火了,真火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況是曾經的皇帝麵對自己曾經的奴才無禮時。
“上皇,吉時確實已經到了。如果上皇要與紀僉事述話,自可在路上慢慢說。此次由紀僉事領三千馬軍護送上皇入居唐關。”羅亨信冷冷說道。
有紀廣護送自然有再說話的機會,可是這不是朱祁鎮要的。能夠讓紀廣領旨盡起宣大軍馬,護送自己回京奪取皇位才是正理。
“興太監,勞煩核驗。”羅亨信也不理會朱祁鎮那張一直在變色的臉,轉身對興安說道。
“這是昭皇帝禦劍。”
“這是昭皇帝禦用馬鞭。”
“這是昭皇帝龍袍。”
“這是章皇帝禦劍。”
“這是章皇帝禦用馬鞭。”
“這是章皇帝龍袍。”
隨著侍從一一奉上,羅亨信將宣府至大同一線拿到的先皇禦用物品一 一呈上。興安看過後,侍者再重新收後退到興安身後。
”麻煩了,今上還有旨意給您。”興安衝著羅亨信笑容滿麵,那種滿臉褶子的臉容絕不是衝著太上皇帝朱祁鎮的職業假笑可比的。
“旨意您自己看吧,在這要道個喜了,右副都禦使進右都禦史。”說著,興安就從自己腰以下一柄劍交給羅亨信道:“今上知道邊關若沒有用實公,早讓達賊破了大同。這柄禦劍用乃是今上命工部所製,一共三柄,分為天、地、人三劍,此乃人劍,交由用實公自大同到大寧往來巡撫時用。”
朱祁鎮看著這些昔日臣子拿自己當透明人已經快氣炸了,被袁彬在後麵扯著袖子小聲嘀咕了句:“先皇禦用之物,為何交由諸邊鎮?”而驚住,沒敢直接炸毛。
“今日接了上皇回京,這一應先帝禦用之物便也可以回京了。若非今上擔心有背棄祖宗並國家之人開門揖道,哪裏會請出諸位先皇禦用之物,擾了諸位先帝清靜可是罪過。”
好嘛,這下子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為了避免自己領著瓦剌軍隊扣邊,朱祁鈺請出了諸位先皇的天子劍、龍袍鎮在邊關,隻要自己真敢帶著人馬扣關,邊關諸將怕是就能直接以先帝之名把自己給弄死在城下。
想到這裏,朱祁鎮背脊梁發麻,一陣後怕帶有隱隱尿意傳來。
“這柄人字劍並聖旨留於羅巡撫,皇爺說朝廷的北部防線就托付給羅巡撫了。”明明中間經過了幾個人傳話,但興安就能說得好像是朱祁鈺當麵囑咐一樣。
“臣必不辱使命。”
“臣等必不辱使命,不負朝廷所托。”
這個時候再看朱祁鎮,那一瞬間上頭的自信就已經被徹底打消掉了。
好個朱祁鈺,居然想到了拿先帝禦劍、禦鞭和龍袍鎮邊塞,這主意真是陰損至極。無恥!太上皇帝朱祁鎮隻想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