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風姿卓越，風華正茂。
我爹風趣橫生，貌美如花。
我爹雄風振振，寶刀未老。
這是我爹，即使有個比他還顯老的兒子，即使窮得叮當響，即使吃喝嫖賭樣樣不輸，還是有不少少女少婦想當我娘。
關於我娘，我一無所知，隻知道剛開始吵著要奶喝時，是我爹用賭錢給我換了一頭下奶的羊，直到懂事時，學堂的小夥伴才告訴我，每個小孩都是有娘的。
“爹……”我回家就扔掉了我的書本，抱住我爹的大腿，嚎開了，“我娘呢？”
“這……”我爹當時就張口道，曾經我和你娘很恩愛，直到你爹我功德圓滿被仙人賜了一顆仙丹。
後來咋樣了？
後來你爹我有天外出，把你娘獨自留在家裏，有歹人闖進來，想霸占你娘和仙丹，你娘逼不得已，吞了仙丹，變成仙女，再也回不來了……
我爹歎口氣，仿佛為提到傷心事而動情。
我哭得劈裏啪啦，發誓要好好學習考狀元以後當官報答我爹。
後來小夥伴又和我分享嫦娥奔月的故事。
我：“……”
殺氣三時作陣雲。
就這樣，關於我娘，我一無所知。
關於我爹，我亦一無所知。
――
爹說，路邊的野男人不要撿回家，彼時我正打完豬草回家，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爹一把抱住我的腦袋，神情頗淒戚。
這次是我養大了你，你小子可別給我恩將仇報。
“我不會的，爹。”
我輕聲安慰著我這個容易患得患失的爹，想到這些年來我們倆相依為命，想到我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我拉扯大，又忍住去輕拍他的手。
我爹的手，骨節分明白皙圓潤，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漂亮手。
他上麵覆著的是一雙布滿繭連指甲都藏汙納垢的手。
我：“……”
這突如其來的怒意是怎麼回事。
在我回想人生十幾年跟著我爹都過了什麼日子時。我爹輕爽一甩衣袖，摸上我帥頭“小捌，帶你去看好戲。”
我：？
“好啊。”
等到了地方，我才發現他竟是將我帶到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落腳的地方都嫌占了位置。
大部分人都駐足張望，人群中似乎是起了什麼動靜，我並不好奇，這樣的事每天都會發生。
而我爹則裝模作樣輕咳兩聲。
沒人理他。
他又加重咳嗽聲，擺明了想讓人注意到他。
終於，有人不耐煩回頭看去，看清人後瞬間笑開了花。
“查老板來了。”
那人嗓音亮堂，聲若洪鍾，揮著手，“別打了，查老板來了，那他來收拾這不知死活的東西。”
差點掄出火花的拳頭即刻停下來，有人並不解氣，對著被群毆的物體又是狠狠一腳。
我緊張地捏起袖子，透過人影層層疊疊，一雙陰翳的眼睛掃過來，與我對視。
娘耶，這竟然是個人。
渾身血淋淋的，又好像是個小孩。
我慌忙閉上眼，爹擋在我身前，又摸我帥頭，“沒有認錯吧。”
“放心，這小子一如既往地打不死。”
我忍不住用餘光瞥向我爹，我爹向來和善待人，這次卻是一反常態的冷淡。
血小孩看見了我，眸光一閃，似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掙紮著爬起來。
我下意識想去湊近看看，我爹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將小孩踢回去，我愣愣得收手。
心想今天老頭子秉性可狂躁了。
“小捌。”
我爹的好友李大彤忙過來解釋：“這孩子得病傷了人，你爹已經被他傷了很多次，你不要覺得他殘忍。”
我搖搖頭，我從來都不會去懷疑我爹，他做什麼事一定會有他的原則。
我爹是有原則的，應該吧。
我爹一把指著那小孩告訴我，像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千萬不能撿回家。
先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這番話有什麼問題，但反複強現在調的話，讓我感到迷惑。
難道我爹之前也撿過很多離經叛道小孩，隻是他身為親生兒子我比較溫順？
夜涼如水，我爹又手臭地去打花牌，我站在庭院剛關上柵欄，就有黑影從門外閃過。
真是見了鬼了，我回屋，納悶發現鍋上蒸的倆饅頭不見了。
那是給我爹留的。
現在突然消失不見了，萬一他餓極了，吃團團和麵麵怎麼辦？
我思索再三，才戀戀不舍地從袖子掏出並打開手絹，上麵有梔子花香氣，裏麵包著是兩塊香甜的豆腐。
是我心儀的女孩佳君送的，真是便宜這臭老爹了。
放在鍋中蒸了一會兒，香香的，豆花的清香溢出，像隻勾著我的手，我不禁想去偷吃一口，那口感肯定綿綿的。
“確實挺綿的。”
“好吃吧？”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