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想紅燒還是清蒸?”
說這話時,袁袂一臉壞笑地摸著黑豆。是的,黑豆是一條邊境牧羊犬,此刻黑豆正在草地上瘋跑完了,此刻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舌頭。應該說袁袂並不是想用八角大料把黑豆燉了或紅燒了,這個事兒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愛到極致即反轉”,正如有人稱呼自己愛人為死鬼豬頭之類,不見得就是按字麵理解而推定人家罪行或黑暗心理。當袁袂把這個到底清蒸還是紅燒好吃的話題很認真地跟黑豆的主人——燕媚討論時,燕媚也是一嘴嘟嘟滿臉不屑,不能理解但是也無奈接受袁袂初初見麵就想對黑豆有不同的吃法。因為她相信一種東西,她仿佛從袁袂的張牙舞爪表情中看到另一種東西,她不想戳破這個純樸的童真泡泡,就隻能委屈黑豆一下了,當然,袁袂這樣說就越不會這樣做。
養過狗的人都知道:狗是狗,邊牧是邊牧。兩者看似是相同生物科目下,實則是完全不同的種群。這是一個簡單而又深刻的道理。
邊境牧羊犬的外貌特征被譽為“風中之子”。它們有七白到位的外貌特點和辨識度,有著修長又勻稱的身體,黑白相間的毛發濃密而光滑。無論在行進中還是站立時,它們的姿態都顯得優雅而自信。目光銳利而專注,讓人不禁聯想到一個無所畏懼的守城勇士。
這個觀點在袁袂認識黑豆後,更堅信這句話。不僅是因為黑豆邊牧。而是因為黑豆真會算計,犬類智商排名第一果然名不虛傳,它有它的小算盤,包括算計其主人,算計眼前的一切。而另一方麵,作為區別,無論是小巧可愛的貴賓犬,還是威風凜凜的羅威納犬,還是本地土狗,相比邊牧而言,狗是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欲望驅動下的動物。
袁袂是個粵北客家人,在袁袂的小時候成長的鄉下,如果哪家的公狗性情大發,騎了母狗,一群野蠻生長的小孩子就會趁兩條狗連成一體時,一哄而上抓起地麵沙子往兩狗駁接處灑,甚至有勇氣爆表的小孩掄起棍子對著兩狗駁接處就打,這酸爽,怕是兩個可憐的冤種沒個三五天是沒法消受的,兩狗就連滾帶爬嗚鳴著消失在小孩們麵前,留下一地煙塵,老天才知道它們倆會一起滾到哪去了。這就是袁袂自小對狗的第一印象,極其不正麵,也怪不得有史以來就有人用狗男女來罵人,而從來沒聽說過用豬男女或驢男女之類罵人。
諸位讀者,這裏是2003年的廣州海珠區,袁袂剛從大學的裝潢設計專業畢業的,那年,袁袂未滿二十二歲,正是荷爾蒙爆表的階段,他感覺自己未來跟這座城市的關係,正如老鼠與米缸這般。有大米,要快活,像風一樣自由自在,有無數妹子,有無限的可能正待自己去解鎖,人生也是一個個進入米缸的集合體,進去了,有無限的大米,但是大米的邊界下,是不可逾越的缸體。隻是這個世界中有的缸體可見,有的缸體不可見,有的缸有蓋,有的缸沒蓋,有的大米是可見的,有的大米是不可見的,如此不同而已。在玄黃天穹之下,眾生各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不可見的缸體,如同形影不離的一個個不可見的移動的監獄,比如疾病,比如原生家庭,比如三觀執念,都是一個個移獄,處身其中,或苦或樂,畢竟移獄之內大米還是有的。然而袁袂在二十二歲時,是不懂得這些的,隻看到白花花的大米,還有白花花的妹子。他覺得這自己就是掉進米缸的老鼠,可以一直自由快活下去,一切都是美好指數拉滿。什麼米缸也困不住他。
草地的另一邊不遠處,是跟袁袂觀念相反的是燕媚,一個新同事,即袁袂是個廣告公司的設計師,而燕媚是相同集團下的印刷廠員工。兩人也算半個老鄉,燕媚雖然跟袁袂是同齡人,按理也是荷爾蒙爆表的年齡,一個生來就帶著陽光氣息的女孩子。滿臉的膠原蛋白感,可以說,燕媚是青春的代名詞,她那澎湃的激情和朝氣正是這個年齡所特有的標誌。但是在袁袂眼中卻是完完全全的職場老油條。在袁袂還在為想象著解鎖整個世界時,燕媚已看到各種無形的缸體,無盡的壁壘。說來有意思,袁袂第一次跟跟燕媚打交道,是源於一次工作的交接,看著袁袂滿嘴說著交付印刷文件專業參數,還中英文夾雜,燕媚實在無力,好不容易把文件理順的,隻好說:
“以後拜托你,Adobe Illustrator你就說成ai,coreldraw就說成cdr,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