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韻辦升學宴的那天,太陽大的仿佛要將整塊柏油路融化。秦觀拉著我的手,幾乎是一點一點把我往前麵扯,終於,我的倔勁打敗了他,秦觀無奈地彎下身子摸摸我的頭:“柚子,聽話,就幾步路,吃完之後馬上回家。”我有點猶豫,他看著我,忽然笑了,雙手穿過我的腋下,把我高高舉起來,朗聲說:“要不哥哥像小時候那樣抱你過去?”天地完全變了模樣,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後腦勺對著太陽,熱辣辣的觸感。我想我的臉一定紅透了,急切地說:“快……快點放我下來!”
他愣了一下,聽話地將我放在地上,然後用手比劃我的身高,驚訝道:“哎呀,快到我胸口了,真不錯,我家柚子現在是大姑娘了,不能隨便抱。”我狠狠地瞪他一眼,低著頭,朝鄭清韻她家跑。他笑著大跨步跟上。
秦觀不是我親哥哥,是隔了,嗯,一條馬路的鄰居。真正的鄰居是那個坐在餐桌邊緣衝我們打招呼,剃著刺蝟頭的男生,他叫龍霖,小我三個月,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從小受我壓迫,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個頭開始冒得比我高了,總之,他在不停地反抗。
至於我,我是林佑安,秦觀喊我柚子。鄭清韻大我兩歲,她家離我家不到800米。考上了海蕪一中,將近九月,她爸爸大擺筵席,把我們這群倒黴孩子全叫了去,雖然不是鄭清韻本人的意思,但我還是有些遷怒,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批孩子當中,我林佑安是最沒可能考上海蕪一中的。我垂著腦袋,雙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空中晃悠,龍霖狠狠地踢了我一腳:“又找你媽罵!”我沒理他,嘴裏吹著不響的口哨繼續晃,秦觀搖搖頭,身子向前傾,降低了我媽看見我的可能性,輕聲說:“怎麼沒見著鄭清韻?”看吧,他從來隻對我起綽號,鄭清韻再怎麼聰明漂亮又有什麼用,他叫她還不是連名帶姓?“我去看看!”秦觀眼疾手快地壓住我肩膀:“就快開席了,別瞎跑。”正好上來一盤糍粑,他夾一筷子,不由分說地往我嘴裏塞。我鼓著腮幫子,把龍霖扯過來,用以隔開秦觀,然後抹了兩把嘴就往後院跑,大廳裏麵這麼多人,秦觀肯定不會大聲叫我的名字讓我回去挨罵,我壓死這點。
鄭清韻家有個令人羨慕的大院子,可惜荒蕪了,沒有種植任何花圭,野草瘋長,要是晚上,總覺得會冒出點什麼。盡頭生了鏽的鐵門被打開了,那兒有塊池塘,我走過去,鄭清韻坐在岸堤上,背對著我,身體蜷縮成一團,光滑的背部裸露在空氣中,像條離了水的魚。
一個人從後邊輕輕掩住我的口鼻,示意我不要說話,用手指了指鄭清韻,我這才發現原來她在哭。我不滿地拉開他的手,輕聲說:“離我遠一些,熱。”龍霖見我沒有打擾鄭清韻的意思,立刻聽話地挪開身體。我扯扯他的衣角:“你說她為什麼哭?”龍霖古怪地看我一眼:“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
“你猜猜嘛!”
“……她覺得海蕪一中的校服醜。”
“才不醜!”我急了,“在中國,海蕪一中的校服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