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穿堂,江南微涼。
子時已過,整間屋子裏的空氣都泛起了絲絲潮意。
透過薄薄的窗紙,朦朧的月色溜入了這間布置好的婚房。
林黎秋越是坐著越覺得心慌,細細的汗珠爬上鵝頸,緊貼著的厚重婚服將人捂的燥熱,連兩側的臉頰都不禁泛起了紅,身體卻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若真如傳聞所言,江家的二公子身高五尺,倒生的肥頭大耳,整日遊手好閑,最愛調戲家中婢女,可謂是臭名昭著,不登大雅之堂。
林黎秋越想越覺得心慌,一番掙紮後,她果斷掀了自己的蓋頭,頓時,一股鮮涼的空氣從四麵八方湧入肺中,暫時帶走了渾身的燥熱。
放眼望去,整間屋子有幾分的狹小,隻走不過十步便是木門,床邊兩盞殘燈在夜裏自顧自地跳動著,光亮由強變弱最後隻剩那照亮三寸燈台的點點微光,現在屋內的照明主要借助窗外的月光。
林黎秋輕輕起身,身下頓感清涼一片,看樣子今夜江二公子是不會來了。
不來正好,合了她的心,為免得後半夜他突然一身酒氣闖入屋內嚇著自己,林黎秋停下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的腳,轉身向門口走去。
她把小臉貼在窗紙上,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響,一片安靜,心中不禁暗暗竊喜。
靠著木門,林黎秋正偷偷從門縫裏大口呼吸著外麵的涼氣,其中竟帶著絲絲的回甜。
此刻,透過門縫溜進來的帶有幾分木香的空氣已經滿足不了她了,她輕喘著氣,正猶豫要不要推開門出去。
可畢竟自己是嫁到了王府,新婚之夜逃走是不是太沒規矩了。
嫁到王府還是給二公子,況且自己不過就是個妾的身份,再說那個所謂的二公子不也是沒來嗎,哪有那麼多規矩不規矩的。
林黎秋趁著兩股思想的碰撞之際,用手指輕戳了一下窗紙,黑暗立刻從洞中湧到潔白的窗紙上。
透過這個小洞,林黎秋望見了遠方的那輪明月。
皎潔到近乎無瑕的月光掙脫黑暗的束縛灑落在眼底,給自己荒草叢生的內心帶來一絲慰藉。
“好美。”林黎秋忍不住歎。
眼前的這一切給了林黎秋莫大的勇氣,不知不覺舉起的雙臂合力已經將厚重的木門推開了。
咯吱——響聲讓林黎秋後退半步,衣袖隨著下落的動作滑到手腕處,微風輕打在臉上,這讓她後知後覺自己自由了。
她邁過門檻半步又停下,雙手拽著木門遮掩著自己的身體,探著小腦袋朝四處望了望,月光的傾灑使得院子的樣貌盡收眼底,正前方是個月門,通往黑暗的那端,南北兩邊還是偏房。
林黎秋想起一早嬤嬤把自己接引到這的情景,轎子停在王府的偏門處,外麵就有個嬤嬤說是來接自己的,下了轎子就由她攙扶著邁過了無數個門檻,走到這處時她就講剛剛走過的月門的那邊就是二公子的寢殿,你住的雖是偏房倒離得也算近。
這院子不大空無一人,南北兩個偏房將自己團團圍住,隻留了那月門一個出口。
“走不了月門。”林黎秋輕聲嘟囔,現在隻剩下南和北兩個選擇,白天嬤嬤接自己來這的時候講過這邊原本是做倉庫用的。
是倉庫,那就是沒人,更不用擔心會誤闖到別人的房間。
林黎秋提起婚服一溜煙兒地跑進南房,這樣就暫時避開二公子了。
她借著從門口傾灑的月光看清了屋內的布置,一張整潔的臥榻,一張桌子幾個凳子,雖有些簡陋可被收拾得井井有條,堪比婚房。
突然,掃著屋子的視線意外透過未關的木門捕捉到一抹光亮,像是有人點燈,來不及再看一眼光亮轉瞬即逝。
但林黎秋看清楚了,光亮的來源應該是北房。
北房有人。
林黎秋蹙著眉頭拔下頭頂的一個玉簪,緊握住,不知哪來的勇氣,使她邁過門檻,折返回去準備一探究竟。
越往前走,越是僻靜黑暗,不知不覺被緊張蒙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見了。
林黎秋停滯住腳步,耳畔隻有夜風穿葉的沙沙聲,很快,這種聲音被自己一下又一下厚重的心跳聲取代。
她頓時覺得心口發堵,血液好像停滯了,剛剛邁出門檻的勇氣早已蕩然無存。
握住玉簪的手不自覺緊了幾分,嘴裏喃喃地乞求:“阿娘,你會保佑我的吧。”
林黎秋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在危險的時刻大腦火速給出了最安全的方案——回南房。
不再探險。
慌亂中她一路小跑,進了南房,立刻插上門,現在這個封閉狹小的空間安全了。
林黎秋此時正靠著木門大口喘著粗氣,剛剛太驚險了,第六感告訴她北房確實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