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殺我，你竟然不惜給自己的靈魂下禁咒？”
四周的宮殿頓時搖搖欲墜，艾裏安的夢境開始極速崩塌，他就靜靜地跪在地上，任由夢中的世界變成一片廢墟。
極致的光明和極致的黑暗總是伴生而行，強行被生剖出來的惡魂，被壓抑太久的惡念，終有一天會進行反噬。
“艾裏安，你怎麼了？”商洛是在睡夢中被床邊人的急促喘息驚醒的。
借著窗外的一縷微光，他看見了艾裏安冷汗涔涔的蒼白臉頰。
他全身都在以一種極其細小的頻率發抖，商洛手足無措地摸了摸他的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眼見他抖的越來越厲害，商洛無奈地咬了咬牙，試探著把人抱進懷裏，低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
在他的安撫下，懷中人顫抖的頻率越來越低，直至完全平靜下來。
艾裏安睜開眼睛，意識回籠，後知後覺自己竟然被一隻魅魔抱在懷裏。
“……卡卡。”他張了張嘴，第一次喊了這隻意外被送進地牢的魅魔的名字。
商洛盯著他看了幾秒，翠綠色的瞳孔裏翻滾著好奇夾雜著震驚的複雜情緒。
半晌，他低下頭，額頭與他額頭相貼，幾縷淡金色的發絲滑到他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艾裏安恍惚間嗅到了一絲晚風中伴隨著夜色送來的迷迭香的味道。
“你發燒了！”商洛肯定地得出結論，過了幾秒，他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迷惑，“……不對，你受傷了，我幾乎快感覺不到你身上光明魔法的氣息，怎麼會這樣？”
艾裏安的嘴唇，慘白的幾乎沒有血色，他沉默了幾秒，輕聲道:
“沒什麼，做了一個噩夢罷了。”
商洛盯著他的眼睛，湊近他的脖子嗅了嗅:“不，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你受了很重的傷。”
他伸出手，變出鋒利的爪子，緩緩靠近艾裏安的心髒:
“你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威脅到我了，既然你不願意把你的靈魂交給我，不如幹脆讓我把你的心挖出來吃掉。”
艾裏安看著他歎了口氣:“別鬧了。”
他平靜地與商洛對視，眼底沒有一絲名為恐懼或者害怕的情緒。
——甚至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商洛憤怒地收回爪子:
“你真是討厭死了！我都想殺你了，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跪地求饒痛哭流涕，求我饒你一命嗎？”
艾裏安忍住笑意詢問:“就像你第一次見到我時的反應嗎？”
商洛凶狠地衝他齜牙咧嘴，卻看見對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他終於敗下陣來，垂頭喪氣的承認:“你猜對了，我不想殺你，你是我踏入這個大陸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認識的‘人類’。”
“我誘惑過你兩次，可你每一次都能精準拆穿我為你打造的夢境。”
“不管我做了什麼，你永遠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我想誘惑你愛上我也好，我威脅說想殺你也好，在你的眼裏，都沒有意義。”
頓了頓，商洛露出了來到地牢這麼久，艾裏安見到他發出的第一個略顯自嘲的苦笑:
“王子殿下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可是一個頭腦簡單又愚蠢的魅魔肯定不是他的傾訴對象。”
“——所以，再見了，艾裏安。”
商洛從床上爬起來，露出了魅魔的原型。
鋒利的指爪，茫然的白眼，羊蹄般的雙足，還有一雙伸展開來的巨大的完好無損的蝠翼。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變成一縷黑霧消失在地牢裏。
艾裏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眼睜睜看著商洛消失在彌漫著潮濕霧氣的晨光中。
側身的時候，他才發現，枕頭旁邊竟然放著一朵蒲公英，還帶著泥土和草地的清香。
像是有誰披星戴月不遠萬裏從草地上摘回來的。
原來他的傷昨夜就已經好了，等到天亮，隻是為了和自己告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