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望不到盡頭的黑暗密道往外爬去。
盡管第三個元陽也已經要落下,突然乍眼的陽光還是逼迫邱年眯起眼睛。他嫌棄地看著身上的泥土和黏膩膩的苔蘚,不滿意地皺著眉頭。黴和古老的味道夾揉在一起使人作嘔。或許是錯覺,連這密道裏都有一股濃濃的銅臭味。
邱年拖著髒兮兮的衣服往貧民區緩慢行走。
邊緣區是大都市。幾十層的高樓把人壓在城市的陰霾裏喘不過氣,五光十色的電子屏閃著各種廣告。那些穿著靚麗的明星的臉在大屏幕上做出各種誇張的、扭捏的表情,跳著低俗土氣的舞蹈。明豔的色彩融合、變化,刺的人眼睛發痛。形形色色的和邱年一樣的低級生物體在邊緣區生活、謀生、追求刺激,大混合給這些來自科技程度還處於原始程度的國度的人極大的刺激與新鮮。
邱年的臉上沾著汙泥,勾著背。邱年愛麵子,而且並非沒有更快回家的方法,隻是享受這樣在一側建築的陰影中往貧民區走著,用圓溜溜的眼睛偷偷關注身邊的人:
身著西服的虛偽精英,他們會這麼穿,隻是為了回憶起曾經的時候;衣冠複古華貴的貴婦,不過她的配偶的外貌可能與此光鮮亮麗扯不上關係;讓一切廉價布料奉獻於凸顯身材的年輕人,可能在他們自己眼裏,這樣是張揚與自由的象征吧;服裝樸素的打工者,在31個小時中做23小時的工作,掙隻能填飽自己肚子的錢。
邱年是幸運的,至少他的工作還能讓他有些積蓄。
雖然所有的都不在自己手裏。
邱年在一家酒吧的門口停下來,鑽了進去,穿過舞池中在粉紫光線中沉浸於音樂中的扭動的人們,聽見不知道哪個人對著他“呸”了一聲,大腦努力忽略令人頭暈腦脹的假酒味兒。順著走廊走到明晃晃的洗手間。
邱年在鏡中看著髒兮兮的自己,洗了把臉,讓衣服盡量看著整齊得體。
敲了敲鏡子。
“瞳孔檢測通過。員工——邱年,歡迎回來,老板等你很久了。”
機械女音僵硬地蹦著字。尋常日子裏,邱年多少要吐槽兩句,今日在鏡子分為兩半後就默不作聲地爬上洗手台,走進鏡子後的空間。
在看大門的機器對這一反常的碎碎念中,邱年走過連廊,走入活動室,台球桌邊原本專心於台球的人注意到他,收起球杆,站直腰,挑起眉,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
邱年的腦子裏想起了一段璃玉貢獻的描寫:總裁的眼中三分高冷三分譏笑還有四分薄涼。
但眼前這個人是九分譏笑。
格魯靳斯,一個古怪的人,不,是惡魔。在大混合中從地下國度意外被拉入融合國度,延續家族的奸商基因,憑借在老家積累的優秀犯罪基礎,營業了好多家酒吧,其中許多做著見不得人的交易。
“惡魔”這一種族在大混合中並沒有很多誤入融合國度的。當然,格魯靳斯就是個意外。
格魯靳斯是一個充滿意外與驚喜的人。
至少邱年是這麼覺得的。
格魯靳斯留給這個空間足夠的安靜,踏著擦得油鋥鋥的皮鞋向更深處走去,邱年在後麵跟著,默不作聲。繡著鷹翅圖騰的黑色的皮質手套握住金色手把,打開一道厚重的木質門。
格魯靳斯轉身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黑珠紅瞳的眼睛盯著邱年進入房間的動作,“砰!”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