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小徑急掠一陣,終於看見一個人從淒迷風雪中顯出模糊的輪廓。
咳嗽明顯就是這個人發出的。
這個人手裏似還倒提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興許是裝滿了的麻袋。
等走到可以看清這個人的距離內站住,他才發現那不是麻袋,竟是一個暈頭暈腦的人,他再瞧得仔細些,暗沉的雙睛又寒星一般亮了。
這個人手裏居然倒提著剛才被他苦尋無果的那人。
這個人甩手將深陷昏迷的那人重重拋在他麵前。
他一時間竟好像有些不明所以,竟好像忘了自己就是為那人而來的。
這個人的長相過分猥瑣。
蓬亂的一頭白發,小小的一雙三角眼,看人時總要眯縫著,就像門縫裏窺視,再胖的人也要被看扁。
許鬆已感到這個人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渾身都開始不自在,簡直比衣領內掉進幾隻毛毛蟲還難受。
除了一雙三角眼,這個人一雙眉毛也似長在老鼠身上,標準的賊眉賊眼。
這個人若不去做賊,許鬆都替他可惜。
這個人伸出一隻手指了指許鬆麵前的那人,指甲竟焦黑細長,懶洋洋地說了四個字:“物歸原主。”
許鬆還是不解。
幸好他立刻解釋:“剛才我在那邊的一棵樹下打瞌睡,這小子冒冒失失踩了我一腳,把我夢裏的杏花妹子給一腳踩得吐血,害我的好事又泡湯了。於是我睜開兩眼,怒不可遏地捉住他,往他頭上狠狠用木棍敲了一下。”
他言語詼諧,加上故作正經的表情又那麼滑稽,一向不苟言笑的許鬆也忍不住暗自笑了笑,麵上不動聲色,問道:“你怎會想到將他交給我?”
這個人瞪著三角眼,顯然認為許鬆的腦袋是被風雪凍出了毛病,不耐道:“你剛才東張西望,林子裏通通找遍了,若非找他,又是找誰?若非你要火急火燎的追他,他也不會冒冒失失地闖過來踏破我的美夢。”
許鬆雖不敢說把整片林子找了個遍,但相信眼前這塊地方是絕對找過,剛才卻怎麼沒發現他?
雪積得不算厚,不可能完全埋住他身體,更何況他手裏還提著一個人。
他眼珠轉了轉,似看出許鬆的困惑,不以為然道:“你間接害得我這樣慘,若讓你很快發現我,豈不便宜了你?所以我就與你玩起躲貓貓的遊戲,而我玩這遊戲已是天下無敵。”
他的確很會玩這遊戲,手裏提著一個人,居然還處處瞞過許鬆的耳目,讓許鬆誤認為深不可測的林內已無第二人的痕跡。
許鬆不禁開始對他心生佩服,笑道:“我既害得你這樣慘,你幹嘛還要物歸原主?”
這個人也笑道:“我本不想如此幹脆地把這小子給你,可我發現你玩躲貓貓的遊戲實在太差勁,無法讓我滿足,懶得和你多纏,這小子在我手裏也麻煩,反正是丟,不如賣你個人情。”
許鬆道:“我間接害慘了你,你非但不記仇,還賣我個人情,這樣的仁義之士,當今天下已不多。”
這個人道:“看你連躲貓貓都玩得那麼差勁,根本不值得我記仇,何況記仇是一件比洗澡更累人的事。”
許鬆失笑,抱拳問道:“可否告知貴姓大名?”
這個人抓了抓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發,麵有難色,頗顯顧忌,但過了半晌,還是幹幹脆脆地報上名來:“我的姓不貴,名也不大,叫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