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陸四爺(3)(1 / 1)

少女聲音聽起來調皮而輕鬆,絲毫沒有蒼白的憂傷,隻有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爛漫天真。

在九森這樣的男人思維裏,大多數女人都是朱宮,善於調弄或偽裝內心的寂寞痛楚與情感上的傷痕。

九森並不回頭,其實是不敢回頭,雖然過慣了刀頭舔血的殘酷日子,卻也不是真的不怕死。

他已發覺脖子上驀地多了一柄既小巧古雅又精光四射的匕首。

這柄匕首緊貼他頸側血脈,隻要他稍有亂動,或是丫頭微一使力,鋒快的匕首立刻就會切斷血脈令他血流如注而死。

那般死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隻聽話的小乖狗。

他不知道身後的丫頭絕非極少足出閨房、柔柳扶風的尋常千金小姐,他不知道丫頭用以防身的武功和器具多得數不清,在魚龍混雜的大千世界裏,對她心存不軌的男人最終都將敗在她裙下。

九森不肯親近女人,自然就無法了解女人也分很多種,女人的心理不會總比男人脆弱。

他現在唯一幸好的是他反應不慢,可說過分敏感,所以發覺頸側多了一柄匕首就立刻收斂老實,而這似已完全在陸四爺的預料之中。

他雖命還在,心髒卻似變成了江南霹靂堂的霹靂珠,隨時可能炸裂,將整個人毀滅。

丫頭的聲音又嬌笑如銀鈴:“車廂裏的墊子真軟呀,不知是不是出自杭州瑞字號?”

九森眼不眨,咬緊牙,雙手漸漸捏成拳頭。

陸四爺的小眼睛突然顯得比深海貝殼中的千年珍珠還要剔透閃爍,他幾乎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填滿了笑意:“馬車是咱們家的,可不是我親自負責打理,所以我不知是不是出自杭州瑞字號,我隻知一件事。”

丫頭不禁蹙眉,模樣在陽光下越加的漂亮純真,嫣然笑著,幽幽問道:“什麼事?”

陸四爺抬起一隻胖手,優哉遊哉地拍著微微凸起的肚子,故作意味深長地說:“我隻知他絕對是昆侖逐出山門的逆徒,如假包賠。”

九森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臉上露出獰惡的表情:“你們聯手製住我也罷了,不能再羞辱我。”

陸四爺笑道:“羞辱你了嗎?事實如此,你難道不敢承認?”

他沒讓九森來得及開口,又搖頭歎息:“昆侖既已不要你了,你何苦還在處處維護昆侖的顏麵?”

九森冷冷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是我辜負了師父,辜負了昆侖,不是昆侖和師父對不起我。我雖被逐出山門,不再以昆侖劍客的身份行走江湖,卻絕不會容忍別人踐踏昆侖的尊嚴名譽。”

陸四爺撫掌大笑:“我是故意激將你一下,難道我混江湖比你混得久,還不及你懂道義?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算一條有血性的好漢子,我陸某人不禁從心底佩服你。”

丫頭竟也在九森背後咯咯笑起來,似被人不小心點中笑穴,一刻不停地笑著。

這暢快淋漓的笑聲已讓她完全變回以前那個純潔又叛逆的少女,再也不必為昨日的痛苦遭遇低低抽泣、鬱鬱不樂,這種頑皮可愛的氣息實在招人憐惜。

凡事上進樂觀的人,活得好像總比消極悲觀的人更充實、更堅強、更自由。

聽見丫頭突然笑個不停,陸四爺反倒不笑了,表情卻依然輕鬆得意:“你有什麼好笑的?我們兩個大男人說話,你一個女孩子家幹嘛在旁邊笑得這麼開心?”

丫頭嬌笑著,煞有介事地回答:“因為我想到了。”

陸四爺好奇:“想到了啥?”

丫頭一字字極為認真的解釋:“總聽人說上陣父子兵,今天事實證明,父女上陣毫不遜色。”

陸四爺頓時又彌勒佛般眉開眼笑,撫掌道:“好,說得好,今天大獲全勝,多虧了女兒的足智多謀,我若不敬女兒一杯,枉做人父。”

話音剛落,酒已滿杯,他卻不忙著端在手,隻努嘴憑空一吸,杯中酒竟如一道微小水瀑倒掛著彎出優美的弧線準確地進入嘴裏。

這份長鯨吸水的優雅也盡顯他驚人的內力修為。

等到酒以這種神奇的方式喝得一滴不剩時,他情不自禁地咂舌連連稱讚。

車上被丫頭用匕首抵住脖子的九森,卻已看得既別扭又毛骨悚然,瞠目結舌之際,捏成鐵拳的雙手明顯地發起抖來。

這對奇怪的父女實在太多把戲,而且都是些令人頭疼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