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人顯然已看明白這八個金字潛藏的真實意思。
今天無論走還是不走,前方那些人都隻為他準備了死一種結果。
但他毫不在意,身在江湖,這樣的局麵本就經常遇到。
江湖中人誰不是把命拴在刀口上過日子?
越是囂張外露,也越容易被江湖中人瞧不起。
他一點畏怯回避的神情也沒有,依然坐在車轅安如泰山、穩如磬石。
他已非常明確地看到了涼榻上的陸四爺,對那些縱情眩迷的聲色,根本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陸四爺輕抬起一隻保養良好的手揚了一揚。
歌乍息,舞乍停,歌女舞女退過一旁,垂下頭噤聲不語。
那隻手又懶洋洋撘回了肥胖的肚子上,陸四爺仍是微合雙眼,一團和氣,聲音沒有情感起伏:“昆侖劍客九森,不知我猜對了麼?”
“祝賀你,猜得對極了。”
九森的手暗中緊了緊粗糙的韁繩,臉上冷淡得就像戴著個麵具:“你喜歡猜謎?”
陸四爺展顏而笑,笑得似一頭準備捕食的惡狼,目光中突然滿是貪婪:“我喜歡猜世上每一個難猜的謎,這樣的人生才時刻新奇,也會讓我感到智慧與刺激。我活了幾十歲,尚能保持最好的狀態,其中最關鍵的原因,就是我喜歡動腦筋。”
九森道:“可有些謎雖然猜起來容易而有趣,後果卻是隨時會要人命的。”
陸四爺笑道:“對我來說,越要命越好,不要命反倒沒什麼意思。”
九森看瘋子似的看著他,冷聲道:“你不但喜歡猜謎,還喜歡擋路。”
陸四爺道:“不擋一擋別人的路,別人怎麼拿謎給我猜?”
他用手輕撫頷下的短須,歎了一口氣:“可惜你身上除了名字外,沒別的謎再能讓我痛快地猜。”
九森愈加冰冷的聲音就像一支對準陸四爺心口的箭,更顯咄咄逼人:“我向來是個簡單的人,既然你現在已猜完了謎,也看出我身上再沒有謎,就應該趕緊放我過路。”
陸四爺微笑道:“不可以,你明白那麵旗上八個字的意思?”
九森終於出現了鮮明的表情,一種大半用眼神來體現的凶惡表情:“你還想怎樣?難道真要我留下一條命?”
陸四爺道:“其實你不留命也行,現在我新創了一個比較容易的法子。”
九森道:“什麼法子?”
陸四爺道:“你跟我學學,不妨也猜一個謎。”
他又抬起那隻手,輕描淡寫地揮了揮,立刻從後麵走出兩個大漢,一個手裏提著酒壇及精美的花瓷酒具,一個卻頭頂一張香木方桌,大踏步走向場心。
很快桌子已放在他的涼榻前,酒具與酒壇也在桌上放齊,兩個大漢幹脆利落地做完這些事,垂手規規矩矩地退了回去。
他慢條斯理的從涼榻上坐起身體,伸直雙手打了個悠長的哈欠。
九森看不懂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不耐道:“你叫我猜謎,謎在哪裏?”
陸四爺仍是不急不躁,認真的倒滿兩杯酒,溫和的笑著:“太陽這麼辣,天還這麼早,我們先喝一杯消消暑。”
九森道:“消狗屁暑,我可沒多少時間陪你這樣胡混。”
聽他居然罵出了口,陸四爺絲毫沒有動容,還是微笑著,平心靜氣地勸他:“還說消狗屁暑,瞧你這一身的火氣,再不消暑,你恐怕就要發瘋了。”
他一手拿起一杯酒,對九森笑吟吟道:“來,老哥看你趕這麼遠的車,風塵仆仆,也算辛苦,先敬你一杯,你不會不肯下車賞臉吧?”
九森冷森地瞪著他,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