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黑閃電,白天是孟無情。
在黑暗裏殺人,在陽光下喝酒。
孟無情今天喝酒也和走路一樣很急。
他已喝了五壇酒,但真正喝進肚子裏的酒恐怕還不及兩壇。
他的衣服比他喝得多,所以他看著衣服時總要忍不住笑:“衣服兄,你醉了,你醉了。”
他又歎氣,滿眼的羨慕:“醉了好,醉了就真的無情。”
他果然不是真的無情,一個人真的無情是不會天天這樣喝酒來麻痹自己。
可他若醉了,也不會真的無情。
醉了之後他反倒會更痛苦,痛苦得心碎流淚,痛苦得恍如隔世。
所以對他而言,醉了絕不比醒著好。
他迷惘地喃喃著:“醉了絕不比醒著好,無情絕不比多情好。”
話雖如此,他卻依然迫不及待地要喝酒,依然反反複複地假裝無情。
他再拿起一壇,拍碎泥封,剛舉起來要往嘴裏倒灌,一支箭冷不防地銳嘯襲來,竟射穿了酒壇,射出一個和壇口差不多大的窟窿。
他的嘴一滴酒沒沾到,壇裏的酒已像瀑布般從那個窟窿傾瀉而出。
酒很快就瀉得幹幹淨淨,他舉著既空又破的壇子毫不動彈,表情呆愣。
突地他目光一熾,將壇子反手甩到身後,自己也淩空躍起,躍上身旁的那棵大樹。
等他穩住身形後,再看手裏的酒壇,已隻剩下半個壇嘴。
冷不防射來的另一支箭插在樹幹上,箭尾的羽毛微微顫動,淚眼般泛著散碎的銀光。
他高聲怒斥:“到底是什麼人亂發暗箭?打擾我喝酒的雅興?你的箭沒本事在我身上射出血窟窿,卻偏要射破我的酒壇子,此種罪過,不可饒恕!”
話才說半截,又有一支箭射來,他很隨意地伸手一抓,竟然就準確地抓住了箭杆,再很隨意地朝著某個方位一擲,其勢勁急,也如用拉滿弦的強弓發射,箭簇破風銳嘯。
隻聽不遠處傳出兩聲哎喲,那聲音聽來稚氣未脫。
孟無情在樹與樹之間施展輕功飛躍,身法巧捷,很快就到了那聲音傳出的地方。
他看見一個孩子。
一個瘦弱矮小皮膚發黃蓬頭垢麵的孩子,穿著又髒又破的衣服,那衣服簡直髒如鍋底,破得連肚臍眼都遮不住。
而他一雙手一雙腳也是幹枯如竹,這樣弱不禁風的孩子,卻拿著一張極大的強弓。
那張強弓就算是身負神力的孟無情拿著,也不會比這孩子拿著的樣子更顯輕巧。
難道這孩子竟比他力量還大?
他本不懷疑世上有比他力量還大的人,卻實在難以相信這個比他力量還大的人是孩子。
而且這孩子一眼看上去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體質奇弱,一點精氣神都沒有,仿佛隨時可能突兀地倒斃當場,怎麼會有那般驚人的力量?
他決定要親自試試那張強弓,冷眼對孩子道:“把你的弓給我。”
剛才他反手擲回的那支箭射穿了孩子的左肩,已有大片的鮮血流出,可孩子一點也沒有感覺痛的表現,一開始的哎喲出聲,應該也不是因為痛,而隻是因為他沒料到。
他也冷眼對孟無情:“給你可以,但你要拿住了,不然掉下來砸爛你的腳,別怪我。”
孟無情哭笑不得:“好,我保證拿住。”
孩子伸手將強弓遞給他。
他的手一抓住弓背,孩子就放手。
強弓立刻像千斤巨石般沉甸甸地壓得他整隻手臂往地麵墜去。
孩子狂笑:“我確實不該麻煩地朝你射箭,應該直接拿這把弓砸死你。”
孟無情咬牙,使勁抬起手臂,將強弓扔向孩子。
孩子又十分輕巧地伸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