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們趕到血幽塔時，蘇青玄正跪在門洞前的地上，仿佛被抽離了靈魂一般，雙臂垂地，耷拉著腦袋，身上衣袍被撕扯開，一向齊整的發絲也淩亂不堪。
令人意外的是，無數的黑氣並不是從蘇青玄的身上散發出去的，而是從血幽塔中。
花不染雙腳堪堪落地，我便從他懷中跳下，撲向蘇青玄。
他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孤獨無助，滿身傷痕。
我將他摟在懷裏，安撫道：“沒事了，青玄，我來了，我帶你回堂庭山......”
蘇青玄原本還硬撐的身體，在聽到我聲音的那一刻，瞬間癱軟下來，將全身的力氣都壓在我的身上。
黑氣與寒風混雜在一起，在我們身邊呼嘯疾飛。
我想把蘇青玄扶起來，卻怎麼也做不到，才發現，是他在暗中使力。
他將自己壓得跪在這冰冷的地上，絲毫不得動彈。
身後頭頂傳來花不染的聲音，“他不能走，他若是不進入血幽塔，塔內的魔氣便會全數飛出，到時可就不是煉屍怪大軍，而是煉屍怪大國了。”
我緊緊摟著蘇青玄，不敢放鬆一絲力氣，生怕自己一鬆懈，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我顫聲問道：“他要是進了血幽塔，會變成什麼樣？”
花不染：“他本來的樣子。”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玄女府中畫像上的那個人。
神秘邪魅，讓人不安。
我將蘇青玄摟得更緊了。
花不染蹲下身來，雙手搭在我的肩上，歎道：“洛姑娘，無能為力之事，當斷；命中無緣之人，當舍；心中欲煩執念，當離。放手吧，讓他進去。”
那是一個深淵，結局或許是粉身碎骨。
我撫摸著蘇青玄的頭發，溫柔道：“青玄別怕，我和你一起進去。”
花不染搭在我肩上的雙手一緊，抱怨道：“不行，你不能進去，說好了收留我的，你要是死了，我找誰去？”
蘇青玄的身體驀地發起抖來，似乎在克製著不讓自己站起來。
我撥開蘇青玄臉上的亂發，捧著他的臉，心疼道：“青玄，對不起，我之前不該跟你吵架，更不該離開你，我知道你很難受，不管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蘇青玄緊閉的雙眸終於緩緩睜開，長睫低垂，毫無生氣。
他苦笑道：“洛一，我現在很難看，你別看我......”
我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吻，觸到一片冰涼。
“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你是最好看的。”
花不染嘟囔道：“你的眼神一向不好。以前是，現在也是。”
蘇青玄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他將指尖插進地裏，血水染濕了黃土。
我心疼得無以複加，如仙人般的蘇青玄何時如此狼狽過，宛如一個潔白瓷瓶，被摔成了零散的碎片。
我試圖將蘇青玄的手指從土地裏拔出來，他卻更加使勁。
“青玄，”我急道，“你的手指受傷了，不要再用力了......”
“洛一......”蘇青玄勉強抬起頭，盡管他盡力舒展眉頭，但還是無法掩蓋痛苦的神色。
他的聲音沙啞幹澀，難掩痛楚，“洛一，你來到堂庭山的這段時日，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我對不住你，將你扯入這為難的境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如芥子，心藏須彌。若能渡過此劫，我願與你在山海相見。到那時，你想做什麼，換我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