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複做了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在夢中,他度過了一段漫長的人生,夢醒之後,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了。
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他坐起身來,背靠牆壁,雙手抱膝坐在榻上,月光從半開的木窗照射進來,落在榻前,清冷疏淡,便如他此時的心境。
夢裏的事情發生在一千九百多年後。
仍然清楚地記得夢境,隻是,劉複不明白的是夢中的自己究竟是現在的自己的前生,還是來世?
前生也好,來世也好,俱無妨!
他隻知道,在一千九百多年後,他度過了那麼的一段人生,愛過,恨過,哭過,笑過,痛過,麻木過,成功過,也失敗過……
夢中,他是一個孤兒,一個自幼生長在大山中的孤兒,由一個道士將他養大,兩人相依為命,依靠道觀後麵的幾畝薄田為生,有時候也會獵一些野物來改善夥食。道觀所需的油鹽等日用品,皆由數十裏外道士的親族供奉,每隔數月進山一次,這是他從小到大除了道士外唯一見過的人。
他們兩人的生活極有規律,每天戌時末入睡,卯時初起床,十多年如一日,從不曾改變。
起床之後,道士便教他導引之術,吐納呼吸之道,活動活動身體,打上一兩路拳,那吐納導引之術和趙雲教給劉複的有所不同,要簡單許多,隻是,夢中的那個他卻遠比現在笨拙,他一直修煉了好幾年方才產生了氣感,打起拳腳來才不致輕飄飄的,沒有凝實的感覺。
練完拳之後,道士便教他識字,利用道觀的一些道家典籍當教材,所以,他從小識得的便是繁體字,出山之後,花了許久時間,費了很多力方才認識了那些簡體字。
除了識字練功,其他的時間便是勞作打獵,如此,十多年就過去了。
在他十六歲的時候,道士去世了,在夢中無聲無息地就離開了人世。
那天恰好是道士親族送日用品的日子,在那人的幫助下,他將道士埋葬在了道觀後麵,然後,最後一次打掃幹淨道觀,便拎著不多的幾件行李離開了,第一次走出了大山,進入人世。
他沒有念過書,也沒有經曆過什麼人情世故,麵對嘈雜的人世,最初,他頗為茫然,就在他尚未完全適應的時候,道士的親族利用一些關係將他送去當兵了。
世界是那麼的喧囂,讓他眼花繚亂,無所適從。幸好,對於這繁華的世界他隻是匆匆的過客,他當兵的那個地方在冰天雪地的高原上,那裏,人煙稀少,便如他生活過的那片大山一樣與世隔絕。
他喜歡這個地方,這裏比山裏更空曠,更安靜,他可以看得更遠,他那原本有些浮躁的心也沉寂了下來。
在軍營中,他認識了許多朋友,漸漸地開朗起來,同時,他也學會了許多本事,射擊,開車,騎馬,急救,車工,喂豬,做飯,甚至給牲畜接生都是一把好手,當然,他更厲害的還是格鬥,道士教給他的吐納導引之術讓他力大如牛,身輕如燕,動作敏捷,反應奇快,軍中的擒拿格鬥之術一旦上手,實戰中便無人能敵。
一年後,他在大軍區的格鬥大賽中獲得了冠軍。
然後,他離開了那個荒涼的哨所,離開了那些熟悉的戰友,被調到了一個特殊的部隊中,在那裏,他學到了更多的本事,心理學,痕跡學,刺殺,阻擊,爆破,潛伏……也是在那兒,他出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務,殺了第一個人。
短短三年,他經曆了無數的腥風血雨,他殺的人越來越多,身邊的同伴也不停地換著麵孔,他仍然活著,心冷似鐵地活著,眼中的世界除了灰色,還是灰色,隻有在行動的時候,那一抹血紅才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生命的亮色……
一次出完任務歸來,他得到了當兵四年年來唯一的一次長假,他坐上飛機,回到家鄉,進入大山,前往那個道觀給道士掃墓。
道觀已經荒廢了,成為了一些小動物的巢穴,到處都是灰塵蛛網,不過,因為最初修建的時候選料紮實,雖然經曆了無數風雨,道觀仍然屹立著。
掃完墓後,他拿起掃帚忙活了起來,開始給道觀進行大掃除。
是的,這是無用的功夫,以後,也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房屋什麼的終歸是要倒的,就像道士的墳墓,終歸是要被野草覆蓋,消失在荒野之中。
然而,他還是埋頭忙活著。
忙完後,天便黑了下來,他拿出隨身的行軍被鋪在自己睡了十六年的土炕上,爬上去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