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善後事宜一大堆,人人都在忙活著。
劉複坐在山坡上,屁股底下是一塊大青石,鋪著他的衣裳,現如今,穿在他身上的是糜家人贈送的皮襖,穿在身上非常暖和。
他呆呆地望著山下,那裏,一些兵士們正在掩埋屍體,一些士兵在看護俘虜,數十匹戰馬在遠方踱著步子,狀似悠閑。
本方無陣亡之人,隻有兩三個輕傷,戰馬到是損失了兩匹,不過也繳獲了幾匹,算起來並未吃虧,敵人陣亡的並不多,投降了一百來人,跑了兩三百人,糜家原本有四五十名護衛,現在能夠站起來的隻有一二十人,且人人帶傷。
耳邊響起一陣叮當聲。
劉複回過頭,糜貞正緩步向他行來,她的腳步有些遲疑,非常緩慢地來到了他身前,停在四五步遠的地方。
“喂,你叫什麼?”
蘿莉,清音,易推dao……瞧著將雙手背在身後,身著翠色織錦繡花馬甲的糜貞,瞧著那張白皙的臉,瞧著那雙烏黑的瞳孔,挺直的鼻梁,紅紅的嘴唇,劉複的腦子溜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從那兒鑽了出來。
“劉複!”
他輕咳了兩聲,快速地說道。
“喂,劉複,謝謝你救了我!”
糜貞的聲音很清脆,便如她發辮上的鈴鐺聲,極其悅耳。
“沒什麼!”
劉複笑了笑,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心跳得和初次上陣時一樣快。他身體的一部分不喜歡這樣失去控製的感覺,然而,另一部分卻沉醉其中,迷戀那種酸甜酸甜的感覺,就像是在品嚐一碗醪糟酒。
“這是你的麼?”
向前兩步,糜貞來到劉複身邊,他能清楚地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甜甜的味道。心神恍惚中,劉複的目光落在糜貞伸出的白皙的小手上,手心處,放著一塊玉佩,這玉佩呈鼎狀,玉質明顯不佳,充滿了雜質,顏色青中帶黑,頗為斑駁。
是的,這是他的玉佩,原本由一根紅繩拴著,係在脖子上,應該是在救糜貞的時候掉落在地然後被她撿起來的。
這玉佩是父親離家時給他的。
腦海中失去了一些記憶,劉複已經記不得父親的臉了,他記得娘親時常拿出這塊玉佩來看,為此掉了許多眼淚。娘親叫他保存好這塊玉佩,總有一天,他那個大英雄父親會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他們麵前,救他們脫離苦海。
劉複並不相信這個。
那個娘親口中的大英雄父親這時或許已經成為了路邊的無名白骨了吧?
劉複伸出手去,糜貞的小手卻突然收回,他抬起頭,訝異地望著糜貞,這會兒,那張精致如畫的小臉正像花兒一般笑著。
“給你!”
糜貞從發辮上解下一串金色的鈴鐺,將它遞給劉複。
“劉複,我會記著你的,你若是有機會到徐州來,一定要來找我,到時候,用這串鈴鐺來換你的玉佩,你可要將它保存好,若是丟失了,我可不會將玉佩還給你!”
劉複望著她,下一刻,那串金色的鈴鐺已經抓在了他手中。
“你可別胡思亂想!本姑娘隻是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糜貞向他揮舞著小拳頭,嘟噥著說道,然後,不待劉複回話,便轉過身向遠處跑去,半途回過頭來,瞧見劉複仍然在看著她,忙回過頭快步跑開,那樣子頗有點做了虧心事落荒而逃的意思。
劉複笑了笑,直到糜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方才收回目光。
徐州!
或許,有一天自己會去吧?
至於父親留下來的玉佩,讓它見鬼去吧!生逢亂世,人隻能靠自己,靠別人來打救是靠不住了!那個大英雄父親,當初既然能丟下他們一家一去不回,不管他是不是淪為路邊枯骨,還是真的功成名就,和自己又有什麼相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