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合一,不假外求,當致良知。”
白霧中飄忽而來的男聲就如同甘泉般清冽,高勝兇怔了一下,隱約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點耳熟,然後他下意識般地反複咀嚼著這十六個字。
“不假外求……當致良知……”
“不假外求……”
“致良知……”
就如同迷失在大漠深處的旅人,口幹舌燥之際忽然嗅到了燥熱的空氣當中傳來了一線沁涼之意,高勝兇瞳孔驟然一縮,神色猶如著魔般。
在這濃鬱的白霧之中,朝著聲音飄來的方向奔去。
“先生!”
“先生……你在哪兒?”
“請務必教我——”
高勝兇越跑越快,已經動用了妖獸血脈代代相傳下來的力量,他雖然依舊保持著人形,但是每一步踏下,大地都恍惚顫抖一瞬,就連這白霧仿佛有因為他腳下之風而吹散。
不知道走了多遠,直到白霧散去。
高勝兇在竹林深處,見到了一張長案。
長案之上,擱著一支筆。
筆鋒剛盡,墨痕正新。
“我心即理,知行合一,不假外求,當致良知。”
十六字。
猶如聖人之言。
但是長案之後的那道身影,麵目雖然清晰可見,波瀾不驚的淡然之色猶如真人當麵,但是卻並非是任何一位儒家弟子能夠熟悉的聖人亦或者是哪位先賢留在畫像之上的麵孔。
來到此處的不止有高勝兇一個人。
苦梅書院、銅鼓書院、子規書院……這些久負盛名的書院或許因為立場、觀念的不同,和有鹿書院有了齟齬,誕生出了難以言清的齷齪,但這些書院確實不是浪得虛名,一個又一個飽讀聖賢書的讀書種子在經曆了修身林的問心考驗之後,甚至早於高勝兇之前來到了此地。
他們一個個都坐在案前,如癡如醉也如執迷不悟。
“致良知,良知……”
“我心便是理?理便在我心中……不假外求,是啊!何須外求呢?”
“我所知,我所行,若能合而為一……”
在這充斥著喃喃之音的竹林深處案桌之前,高勝兇沉重的腳步聲有那麼些突兀,似乎是驚醒了這些來自五湖四海各個書院當中的讀書種子。
他們的思緒始從十六字的聖人言中脫離出來,一個個都如夢方醒,流露出的神情夾雜著疲憊,因為方才沉迷其中解構聖人言消耗了過多的思緒,但在這疲憊之餘,更多的卻是激動。
猶如道人朝聞道,猶如佛子見佛陀。
“案上的那支筆,是聖人筆!這句話……難道是聖人留在修身林中,但卻至今未被世人所發現過的嗎?”
“不,這道身影明顯不是聖人,這不是聖人親筆……”
“我們所見到的是修身林呈現給我們的一道幻象,但這幻象應當是過去哪位先賢在這修身林裏拿起了聖人筆,留下這十六字時的畫麵!”
“有人曾經拿起過聖人筆?那他為何……沒有拿走這支聖人筆?”
“這是哪位先賢,為何我聞所未聞?”
“我也從未聽說過這位先賢。”
“我們都沒聽說過,莫非是哪位隱世聖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