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朝歌,最近之途自然是翻越塗山九嶺。不然則需繞道,經荊河,過林海。又或者,退回到當初遇狼之地,穿越蘇騰草原,經孟津渡河,直下朝歌。
當夜安營之後,我與姬旦、薑太公商議。他二人自然不願意退回去,繞道又太耽誤時間,於是就隻剩下翻越塗山這條道了。
殷商時代,雖說人丁鼎盛,商朝列代君王也努力開辟了數條入帝京的道路,以利四方朝貢。但是,地廣人稀,草木盤根錯節,春風催生,實難維持,隻索罷了。
所以,周族的車駕行走在篷篙遮目,野草齊腰的地上,說有多慢就有多慢。甚至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下馬,劈荊斬棘,開辟道路,弄得一眾人苦不堪言,連活潑好動的姬旦都整日苦著一張臉。
當我們終於翻過塗山九嶺,看見一望無際大片大片宛如金黃色錦緞的稻田時,都忍不住流下了熱淚。
在金色的夕陽下,大地無窮無盡地延伸至地平的遠處,層層疊浪般的麥穗隨著微風驟起驟落,田間偶爾可以看見星星點點的農人在辛勤地工作,而稀落的村落內炊煙繚繞,一切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優美。在麥田的中間,一條筆直的碎石道斜鋪在大地上,蜿蜒地延伸往遠方。
薑太公的那張老臉從牛車的簾門處露出來,神情仿佛在懷念著什麼,喃喃道:“這條道路直通帝都大商邑朝歌。”
車內的姬月舞從車內探出頭,隻看了一眼,便‘嗬’的低呼出聲,目光現出動人心魄的驚喜。
“這···這莫非就是朝歌的碎玉星途?”她見我望過來的目光,臉色一羞,不好意思地躲進車內。
明明就是爛石路,叫什麼什麼碎玉星途?稍後,我和桑木央就明白了這碎石路為什麼會有這麼優美的名字!原來烏金西墜,暮色四合之後,那條筆直的大道就開始閃爍起來,好像天上的星點鑲嵌在大地之上,讓人恍若行走在宇宙天地之中。偷偷問姬旦才知道地上鑲嵌了夜玉石!難怪說商人殷富。那時候,姬旦說完後還很不屑地撇嘴。
商族早在王亥時,就有趕著牛羊到各部落交換糧食和其它生活用品的習俗。商王朝建立以後,雖然也是以農業為主,但隨著生產技術的發展,剩餘產品增加,各種大規模的作坊出現,促使商品的交換發展起來。於是,就出現了一批專門以物易物維生的職業商人。而周族是以農業為本,所以很看不起商族這種惟利是圖的商人本性。
這時,眾人都興奮起來,行程加快,在日落之前,終於來到了山腳。
我跳下馬,半跪在地上,激動地捧著沉累累的金黃麥穗,湊鼻深深一嗅,閉目露出陶醉之色,道:“好香!”
一眾人有樣學樣,也紛紛捧著麥穗狂嗅起來,連姬旦都隨著大夥忘情地大呼小叫。
“好了!”等眾人恣意放浪後,薑太公指著前方,道:“天色已經晚了,大夥兒緊趕一程,十裏外就有一家驛站,我們到那裏棲息吧。”
大家聽聞不用再在冰冷潮濕的泥地上安寢,都忍不住耳熱心跳,吆喝著,動作迅捷起來,連那駕破牛車也跑得飛快。
這時候雖然天色漸漸垂暮,但星路上依然可以看見牽著牛車絡繹於途、遠服賈的商族人,那些牛車都載著滿滿累累的貨物。這些商人顯然是早見慣了來朝商的四方之眾,見我們一行也隻是好奇地看了幾眼,然後繼續埋頭趕路。
甚至有個商族人見我們鮮衣怒馬,氣度非凡,大叫著攔住我們,推銷道:“各位大人,小的這裏有東海珍珠,南海彩貝這等寶貨,要不要換點東西?”
我們被迫停住車馬,姬旦好奇地探頭問道:“珍珠彩貝什麼的,要怎麼換?”
那胖乎乎的商人一團和氣地笑道:“一匹錦緞如何?”
姬旦吐舌,那時的一匹錦緞可以換一身武士的青銅甲,可說昂貴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