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下了一個星期。
好像一個沒人理的孩子的哭泣:想到傷心之處便傾盡全力、撕心裂肺地哭嚎、落淚;累極了,便是拉得長長的喘不過氣來的哽咽;歇了歇,迫於心中傷痛的壓力,又開始輕聲啜泣委屈地落淚。等觸到下一個痛點,又開始新一輪的哭嚎。
窗戶外,綠色的植被在大風雨中搖擺得筋疲力盡,垂頭喪氣,奄奄一息,遠處,也有大樹被連根拔起,橫倒在山坡上。
隻要堅持頂住了大風的,大風過後,都能很快抖摟起全身的枝葉,重新舒展、挺拔,如剛出浴的仕女。
雨天倒是好睡覺。
可伊娃昨夜一直熬到淩晨也睡不著,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肚子很餓。
原來饑餓的滋味是這樣的。
昨天的晚餐她幾乎沒怎麼吃,都分給了三個孩子。
饑餓最後讓她想到了紅酒,紅酒就放在她臥室的豪華紅木酒櫃裏。
之前,她從未主動喝過。
她知道這酒價值不菲,那個男人喝的時候,也給她倒一杯,大大的渾圓如乳房的玻璃杯,隻在杯底倒上薄薄的一層,遞給她時,總要來上一句:“這一口可價值不菲啊。”
無論他用什麼,做什麼,他總是要用錢來衡量一番,再評論一下交易的可行性、盈利性。
她接過來一口喝下,並沒什麼感覺。
她想:要喝就喝滿滿的一杯。
她還想說:“杜總,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把全世界的錢都給你,請你告訴我,我是從哪裏來的。”
當然,她什麼也不會說。
他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可是她什麼也不跟他說。
她一分錢也沒有,一分錢也沒有用過。
在他眼中,連她也是他的,她拿什麼跟他交易呢?
她取出一個大號的高腳圓肚玻璃杯,倒了滿滿一杯紅酒,像喝涼白開一樣“咕嚕咕嚕”大口地喝下去。胃如久旱的幹地,“呲“地一聲,把甘露都吸了進去。
然後一陣暈眩,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時針已經指到了“10”的位置。
伊娃感到,全身綿軟無力,酸酸脹脹;頭重腳輕,昏昏沉沉。
她關上空調,把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把頭伸出窗外,這時正是和風細雨,小雨珠飛灑在經過宿醉的臉上,格外清涼。
伊娃極目遠眺,雨幕中,映入她眼簾的隻有濕漉漉的山和濕漉漉的植物。
一年四季,她所常見的,就是這四季的山和四季的植物。
天氣晴好的時候,她能看到山腳下隱約的繁華,但那繁華包含什麼內容,她並不曾親身體驗。
對她而言,那是書裏的世界。
晴朗的夜晚,她可以看到山下霓虹燈閃爍,但用看山下不一樣的角度,將俯視變成仰望的角度,她可以看見深邃的天空、皎潔的月亮和鑲嵌於夜空中的點點繁星。
雖然景色單調,她還是癡癡地看了好久,不願離開。
她想象自己飛奔在山間,像隻花蝴蝶,在叢林中穿梭飛舞。
可是,她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她還有寶貝們需要照顧。今天真安靜,竟然沒有孩子們上來打擾她。
伊娃把窗戶關上,走下一層樓梯,輕輕打開樓下的房門。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臥室,房間的三麵牆邊分別放著一張精致的一米二寬的小床,上麵分別躺著伊娃十歲的大女兒杜若,六歲的小女兒杜敏和三歲的小兒子杜宇。
房間溫度有點涼,伊娃找到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一度。
房間還有一片遊戲區,彩色的地墊上,有一堆木質的積木,還有一棟堆好的漂亮雄偉的城堡,是兒子昨晚留下的傑作。
房間中間放了一張大大的實木長條桌,四周散放著幾張小木凳,桌上放著孩子們的書包和攤開沒有收起的書本和作業。
雖然在這個宛若城堡的大房子裏還有很多的空房間,伊娃還是寧願讓孩子們呆在一起。
還好,孩子們還在睡覺,伊娃放下心來,往常她會把他們叫醒,現在她寧願他們多睡一會兒。怕驚醒他們,她甚至沒敢幫他們拉一拉淩亂的被子。
家裏的牛奶麵包早已經吃喝完了,晚一點起來,可以早飯和中飯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