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文書的杭殊殊掩不住臉上的淒色,她明白,失了靠山的錦兔再是錦衣玉食也隻能是拆吃前的別有用心,但她未曾料到她的前路竟是這樣一條路,北周打算以和親向大燕示好,身為郡主的她孝期未滿,竟就要升為公主去和親,若是父王母妃仍在,怎會荒唐至此。然如今隻剩名頭的杭殊殊已無力反抗,早前幾乎日日以淚洗麵,此刻對著父王母妃的畫像竟也流不出一滴淚了。
杭殊殊麻木的如同行屍走肉般過著和親前的寥寥數日,不知道該要努力記住些什麼或者又該留戀些什麼,不過是因為北周早就沒剩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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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若不是貼身侍女琴荷的苦苦哀求,杭殊殊定不會出府,自從和親事宜定下的那日起,她就不曾出過府了,每天不是在窗邊發呆就是在祠堂跪坐一整日,原本圓潤可愛的下巴也早已消瘦如刀削。
臨近遠行,琴荷半是焦灼半是興奮,就要跟隨公主去往大燕,聽聞那裏的人天生勇猛凶悍,公主這般嬌弱不知是否會受到欺辱,又聽宮裏的老公公說過大燕疆域遼闊,風景奇絕,與北周很是不同,和親途中會路過大燕十五城至燕京可以領略完全不同的風土人情。思及此,琴荷愈發覺得臨行前要置辦的物件不勝其多,宮裏的人定不會如她這般貼心為公主考慮,無論前路究竟如何,她總是要盡全力使公主在路途中過得更舒心一些。
琴荷慢勸緊勸將公主勸進錦衣閣,仔細的挑起樣式和錦緞,這個韻羅緞好那個洛琳錦也好,再配上公主的仙人之資定能讓公主獲得萬般寵愛,公主的日子如何還愁不好過,她越挑越覺得歡喜,正要抱入,突橫伸一手摁住了她已挑選的佳品:“這些,我家小姐要了。”杭殊殊抬眸看去,穿著碧色小襖頭麵盡是金色流蘇定是這人口中的小姐無疑,長相倒是頗為端正,乍看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哪家小姐。還未等她想起來,對麵倒是得意洋洋的自報家門了:“我家小姐乃左侍郎獨女,不日便要嫁入宮裏當娘娘了,掌櫃你可要掂掂分量輕重。”
聽到此處,琴荷忍不住嗤笑一聲,要嫁不就是還未嫁,怎敢給她家公主如此顏色。那金光閃閃的小姐聽到不小的聲響後,故作溫婉的臉色頓時有了裂痕,前排的侍女狀似機敏的以身撞開琴荷,試圖向杭殊殊擠過來。
見此,杭殊殊一改淡然的臉色仿佛又回到從前的跋扈,示意琴荷拂開擋在前麵的侍女,抬手狠狠落於那小姐的臉上,誰人不知,左侍郎早年身患隱疾日日焚香祭拜求子,後來好不容易有一小妾靠著非常手段為其生下一女,故此女雖為獨女卻為庶出。
仔細一看確是那庶女袁媛,如今竟是小小的左侍郎庶女都敢嘲諷於她了,杭殊殊深知如今燕國國主年老心衰,無心主戰,對此次和親重視至極,再厭棄她這個虛名公主也會顧及提上日程的和親事宜,多少會讓她沾點皇家顏麵,不至於真讓她受了折辱,再說之後嫁去大燕,怕是再無歸期,她又豈會懼怕遠在萬裏之外深宮之中的妃嬪:“今日仗勢欺人到本公主頭上,他日莫不是更要越過上頭那位去。”
那庶女聞此哆哆嗦嗦的行了禮,隻是那臉上的不甘與憤恨未完全隱沒,杭殊殊也懶得與她計較,越過她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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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一百三十七年八月初九,大吉,宜婚嫁。
浣殊公主和親的隊伍伴著滿城的金桂之香自宮門而出,一路經朱雀大街,過塵隱寺,一路浩浩蕩蕩向北而去……
出了午門即出了皇城,琴荷輕輕拽了拽杭殊殊的袖角:“公主撩開簾子再看一眼皇城吧,日後怕是會思念的緊。”杭殊殊搖了搖頭,琴荷這話還帶著幾分寬慰,她們心裏都明白,這一去應無歸期,此去大燕雖是危險重重,但她也早對身後這吃人的地方失望透頂,思念嗎,怕隻餘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