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章 西山演武(中)(1 / 2)

盡管這次道光皇帝的出行一切從簡,但皇家氣派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儀仗依然排出老長。皇帝儀仗的後麵,跟著的是奕詝和載祤親王儀製的車輦,肅順和景壽騎著匹馬,跟在車輦旁邊,不知道奕詝是如何將他們兩人同時留在身邊的。再往後是幾尊軍機大臣、大學士們的八抬大轎,除此之外其餘的官員都是騎馬出行。清朝是個尚武的朝代,對官員外出乘轎有比較苛刻的規定,品級不高的一般官員都必須騎馬出行。

奕?雖有乘車輦的資格,但是他管著兵部,承擔著護衛聖駕的職責,他一身戎裝顯得英姿颯爽,騎著一匹神駿的白馬忽前忽後,招呼著聖駕的護衛事宜。

軍機大臣中的一頂綠呢大轎中探出一顆花白發辮的頭顱,剛剛東升的太陽雖然射出的光還很柔和,但還是把他昏黃的老眼刺著眯縫著,他不是別人,正是道光朝的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看他探出頭來,跟著轎子後麵一個長隨模樣的人很是機靈,忙過來問道:“老爺,可有什麼吩咐?”

“嗯,還有多遠到西山銳健營?”

“回老爺的話,過了前麵的彎就進山口了,這一大隊人馬慢慢走,最多就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了。”

穆彰阿看了看前麵皇帝的儀仗踐踏而升騰起來的塵土,答應了一聲,又吩咐道:“唔,去把恭郡王請過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隨從跳上一匹馬,飛馬去傳信了,不一會兒,奕?帶著幾個馬弁一馬當先馳馬過來,到了穆彰阿的轎前,幾個人下馬後,馬弁們守在旁邊,奕?一頭鑽進了大轎。

穆彰阿將手伸出轎子揮了揮,左右的隨從們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都自覺的落到了後麵。

轎子內關的嚴嚴實實的,都過了端午節,穆彰阿的官袍裏還是鼓鼓囊囊的,想是棉袍還沒有脫,看著比過年前衰老了許多,原來花白的鬢角現在基本上全白了。穆彰阿眼泡腫腫的,下巴上的皮軟軟的垂下來,老態盡顯,看著一臉憔悴之色的穆彰阿,奕?有些動容。說道:“來的路上。就聽說老中堂昨夜在書房中一直操持到四更天。沒沾枕頭就陪聖駕出城了,基本上一夜未眠,您老可要注意身體呀。”

穆彰阿笑了笑,露出因掉落了牙齒而露出幾個空洞的牙床。說道:“世事逼人呀,還輪不到我們休息,前日皇上單獨會見了蘇敏和那個美利堅國的洋人,昨日就頒下聖旨,說要帶著我們到西山銳健營檢閱練兵。十日前杜受田上的三個條陳,廷議未決,皇上說押後再議,看來已經不用再議了,皇上已經拿定主意了。”

“老中堂可是說杜受田上的限製捐納、增設新關、江蘇巡撫三個條陳?”奕?說道。

穆彰阿點點頭道:“就是這三個條陳。”

奕?想了想說道:“蘇敏任江蘇巡撫的條陳還罷了。前麵兩個可是朝臣一致反對的呀,皇阿瑪向來是以納諫如流自詡,從來沒有不顧大臣意見如此獨斷的,老中堂可是推斷有誤?”

穆彰阿正要說話,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連忙接過奕?遞過來的茶壺,對著茶壺嘴喝兩口,將嗓子的刺癢感覺暫時壓了下去,喘了幾口氣才說道:“六爺雖為皇子,但論起對皇上的了解卻不及老臣。老臣嘉慶十年中進士,三十餘年間輾轉翰林院、督察院、六部之中,都是在中央機樞任職,道光七年,老臣被皇上慧眼看中,進的軍機,到今天不多不少整整在皇上身邊呆了三十年。人們說我擅於揣摩聖意,我並不以為忤,為臣子者,不揣摩聖意如何轉寰,不揣摩聖意如何能實心為聖上辦事,辦的又符合聖意?”

奕?誠意拱手道:“老中堂是老臣謀國,聖眷慵隆,說起對皇阿瑪心思的了解,奕?甘拜下風。”

穆彰阿今天似乎很是疲憊,也不整那些謙遜的虛禮了,直接切入主題道:“皇上自幼飽讀詩書,兼善騎射,溫良恭儉,孝允謙讓,深得乾隆爺和嘉慶爺的寵愛,得繼大統是眾望所歸的事情。登基後,皇上雖施政平和,並不張揚,但皇上的心我是知道的,皇上早年開口即是乾隆爺的豐功偉績如何如何,閉口就是康熙爺怎麼開創大清的萬裏江山。近年來雖說的少了,但他老人家一心想效仿康熙爺和乾隆爺,做個威震域內的明君卻是從來就沒有改變的。”

穆彰阿嘴裏訴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麵前的轎蓬,好像能透過轎蓬,看到了很遠,他輕聲的說道:“道光八年,回部張格爾叛亂,皇上運籌帷幄,派長齡領兵平定了叛亂,張格爾被生擒,王師凱旋在午門獻俘,那個場景好像現在還在眼前。皇上坐在午門城樓上正中的禦座上,老臣當時剛剛入軍機處行走,正好也陪著皇上後麵,站在城樓上,我看的出來,皇上雖麵色平靜,但內心很是激動,手籠在大袖中,連袖擺都微微顫抖著。午門下麵,文武百官分班威然肅立,張格爾脖子上拴著白繩子匍匐在地,兵部尚書上奏說,奉旨平定回部,所獲俘酋張格爾,謹獻闕下,請旨!他的話一連說了三遍,皇上半天都沒有說話,最後隻是一揮手,百官在門樓下麵麵相覷,好在之前已有定議,我靈機一動替皇上傳旨:逆賊張格爾,斬之!”說到最後一句,穆彰阿的話語聲中,也帶有顫聲,好像也回到了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