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臉色又沉了一度，許是有些失血，臉色慘白無血色，額頭上也冒出一層薄汗，崔夢笙的話雖是不偏不倚，但這樣對他剛剛立下言論，無甚裨益。
“趙士倫的奏章上說，貪汙修河款的一共是十七人，朕問你，其中因趙士倫酷刑致死的有幾人？”
崔夢笙赧然回道：“這，回皇上，十三人。”
這個數字讓皇上眉頭緊鎖，怒從心來；讓左相看到希望，眼神更加堅定。
崔夢笙接著道：“九人死在獄中，四人在押解回城的路上，風邪入體，死在半路，其餘四人，也是囚車押送，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
皇上怒而拍桌，“乓”的一聲桌上羅疊的奏折掉了大半，左相，崔夢笙立即下跪道：“陛下息怒。”
“十七個人，還沒到金宣城中就死了十三個，這趙士倫草芥人命、目無王法，他眼裏還有朕嗎？你們，你們竟然現在才來上報。朕還在朝中將他褒獎一番，把他當做百官的楷模，他就是這樣辦事的，你們就是這樣辦事的？那些官吏縱使有錯，也要將他們押至城中問斬，他動作倒是快，直接將人在半路都折磨死了。你們一個個都將朕蒙在鼓裏，江州的百姓見他如此行事，隻會想到朕也是一個殘暴昏庸、輕賤人命的暴戾之君，他這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啊！”
左相磕了兩個響頭，泣言道：“皇上，早在前朝時趙士倫任職刑部侍郎，在“三家分周”之後，趙士倫為首的一部分前朝老臣選擇背井離鄉，跟隨陛下和衛皇，陛下念其忠心，雖未賜他刑部尚書之職，卻也授予他潭州刺史，令他監管州府各地大小官員。若說是早年間，國家動蕩，寇賊肆虐，官場腐敗之風盛行，趙大人的那一套辦事手段的確為我虞國肅清了不少敵害，整頓了些許不良風氣。隻是今非昔比，虞國正實行休養生息的清平穩定之國策，而趙大人行事作風還如從前那般狠辣，要說那些貪官汙吏，他們是罪有應得，可是李尚民李大人他，他不應該受此折磨啊，趙士倫枉顧著聖上信任，媚上欺下，實屬無恥小人之舉，請陛下革其官職、削其專權，治其殘暴不仁，欺君罔上之重罪。”
崔夢笙迷茫無措，怎麼一下子昨日還受眾人追捧的趙大人，頃刻間便成了暴戾恣睢的卑鄙小人，多說多錯，此刻自己也隻能做個明哲保身的自了漢了。
皇上怒氣填胸，直眉橫目，情緒慢慢平息後，下旨道：“郝明，你現在就去派人將趙士倫押至刑部，讓刑部的人仔細核實所有他審理過的案子，一樁樁一件件，必須記錄得清清楚楚，有多少是死在他的酷刑之下的，都要記錄在冊。”
郝明將剛才撿起的幾本奏章放在案牘邊上，道：“是。”
“等一下，這件事讓他們悄悄去辦，別驚動其他人，我給他們三天時間，事情查清楚後，立即稟報。”
“是。”
“陛下聖明啊。”左相呼喊道。
皇上扶額皺眉，似是有些頭痛，略有疲態地道：“派人送左相回府，今天的事，若是有人透露半句，朕在處置趙士倫之前，就先把他的腦袋摘了。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左相得到他想要的了，卻還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看不出悲喜。“謝陛下，老臣告退。”
崔夢笙則是被嚇得不輕，他雖是順武候之子，憑借一身武藝和父親的威名，在軍中混了個校尉的武職。可他迄今為止還未曾真正地踏上過戰場，平日裏隻會一些紙上談兵的理論技巧和花拳繡腿，麵對皇上暴怒下的威壓，實在是不能承受，聲音顫顫巍巍地道：“微臣告退。”